回去的路上,姜令芷一路都没说话。
胳膊上的伤势也已经简单冲洗和包扎过了,她靠着软枕,眉宇间看起来有些倦怠和沉郁。
二夫人顾氏略有些担忧,道:“四弟妹,你”
“二嫂,我没事。”姜令芷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笑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后来顾氏瞧着她死里逃生,还这样强颜欢笑,当真是打心底生出了几分心疼。
外头雨渐渐下大起来了,路面湿滑。
剩下的几位车夫担心再出什么事,赶车的速度平稳而又缓慢。
待到一行人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再回到顺园的时候,姜令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院子里的梨花渐次开落,结起了果子。
廊下的牡丹依旧繁盛。
屋里的药香更浓郁了一些,似乎又添了几味。
就连床榻上的萧景弋,气色都见好了,分明还是那张脸,可瞧着就是比走之前更有生命力。
她一路上都好好的,可一见他,就好像是脑子里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她只觉得鼻头一酸。
姜令芷深吸一口气,将眼眶中的眼泪憋了回去。
坐在床边,她缓缓地伸手,抚上了他的脸,感受着掌心下那柔软而又温热的肌肤,她轻唤了声:“夫君,我回来了。”
萧景弋没有回应。
她想了想,转头问狄青:“你跟我说说,将军是何时醒的?醒来是时是什么样的?”
“是,四夫人。”
狄青忙回话道:“是今早给将军喂药后,将军忽然睁开眼说话的,他问了属下一些事情,后来得知四夫人您还未从红螺寺回来,便叫了孟白去跟着您。”
姜令芷听着,又问道:“此事,国公爷和老夫人可知道?”
狄青摇摇头:“将军醒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嘱咐属下不要随意将此事说给旁人知道,属下便都瞒着呢。”
姜令芷嗯了一声。
想起他上回他吐淤血醒来时,也是不让将他醒来的事说出去。
他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她能做的,就是不要破坏就好了。
“好,就照将军吩咐的做。”姜令芷语气郑重了几分:“回头屋里下人侍奉时,也劳你和狄红多盯着。”
“是,夫人!”
随后狄青便退下了。
雪莺和云柔惦记着她的伤,又叫牧大夫来给她包扎了一番。
萧景弋虽然没醒,但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从她的脚步走进院子时,他就听出来了。
这会儿听到她胳膊伤着了,不免有些担忧,怎么伤着了?
莫不是孟白去晚了?
或是护佑她不够尽心?
而姜令芷也好似跟他十分心有灵犀似的,这会儿坐在他床边,打算跟他说说话。
可忽然间,她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萧景弋他什么时候知道有自己这个新妇存在的?
上回他好像除了说让她害怕就出去,旁的也没来得及说什么了呀!
难道说,他今日一醒来,问了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自己有个新妇,还如此贴心地派个暗卫去保护她?
思来想去,她觉得,那可能他就是这么一个有担当的好人吧!
想来不管谁做了他的新妇,他都会待她这样好的。
被莫名发了一张好人卡的萧景弋:“”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从头到尾他原原本本都听着呢!
他才不是忽然多出来一个新妇,他都适应一个多月了,早习惯了。
姜令芷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就这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就那么想通了。
不过她不是矫情的人,凡事论迹不论心。
如今的确是她在承受着他的这份护佑,她心底当真是十分感谢他。
“夫君,我要多谢你才是,”她拉着他的手,一开始语气还很是平淡:“今日回来的路上惊了马,要不是你派去的那个暗卫孟青,我就会坠崖而死,再也回不来了”
她没提姜泽不救她的事,因为对她来讲,那个人已经不重要了。
萧景弋听着顿时心底骇然,原以为只是伤着胳膊,不曾想竟是惊马坠崖?
到底怎么一回事?
府里养着拉车的马,可都是最性情最温驯不过的。
心念电转间,他立刻就将惊马这事儿,和院里那些账册给关联起来,定然是大房那边有意为之否则,同行四辆马车,怎么偏偏就她的马车惊了马?
正想着呢,耳边又传来一阵轻轻的啜泣声。
姜令芷已经俯身趴在他的肩头,声音发闷:“其实我真的很怕,很怕,那么高的山崖”
她整个人像是意识到,这里是安全的,就忍不住哽咽起来了。
萧景弋随之整个人都烦闷起来了。
尽管她的哭声很小很小,却还是在他的心上炸开一道惊雷。
他从前不是没有听到哭声。
在战场上,他见多了堂堂七尺男儿眼泪和着血水的惊恐嚎哭,但他从来不屑一顾。
因为在他看来,眼泪是弱者的降书。
可如今听到一个女子趴在自己怀里,这般坦露自己的柔软和脆弱,他只觉得浑身暴戾几乎要压不住。
尤其是,在他看来,这是被他连累的无妄之灾。
他只想立刻把背后元凶揪出来,一刀一刀凌迟处死,方解他心头之恨,替她出气。
胸腔中积郁的怒火,让他越发迫切地想好起来。
姜令芷很快发泄完情绪,又平复下来。
掉眼泪才不是认输,今日这笔账,她还记着呢。
或许那两匹马和马车都坠落崖底,找不到陆氏害她的证据,没法将她公开处刑,但她绝对会用自己的法子,还回去。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抬手擦了擦眼泪,长出一口气。
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像是鼓励他,又像是安慰自己:“其实我还是运气好,遇到了夫君你,连你给我的暗卫,都赶去得那么及时!所以夫君你要快些好起来才是!”
说着,她将那枚平安符拿出来,“我还在庙里给你求了一道平安符,先放在你枕头下,明日我绣个荷包,给你挂在床帘上。”
正说着,雪莺和云柔拎着食盒进来:“夫人,该用晚膳了。”
姜令芷这才收了声,起身净了手,坐在桌案前,看着满满一桌子菜色,顿了顿,忽然朝着空气招呼了一句:“孟白。”
孟白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夫人,有何吩咐?”
姜令芷指了指桌上的菜,一脸的高深莫测:“坐下,多吃两碗饭,一会儿陪我去干点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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