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这种地方,李念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在各种影视剧上看了不少。
大多描绘的都是把人拴在个架子上,然后狱卒们手握鞭子使劲抽。
马车停下后,李念站在诏狱门口,一眼看到了正从里面走出来的邵安。
邵安一身官服,同身边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直到抬头才瞧见立在门外的李念。
邵安愣了下,脚步下意识停了。
身旁人催促了两声,他拱手拜别,拎着衣摆快速从里面走出来:“念哥?你怎么在这?”
李念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她抿嘴,手攥成拳,平着声音问:“是你参的他么?”
邵安在她身前停下脚步:“诏狱里血腥得很,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邵安。”李念深吸一口气,“我再问你一遍,参奏刑部这件事里,有你么?”
他站在原地,站在风中,脸上长久都带着那股少年气缓缓散开。
邵安低头迟疑些许,还是说:“回去吧,这里不干净。”
李念鼻腔里深吸一口气。
她忍不住,两手猛推邵安的手臂,怒道:“本宫帮你,不是让你送他来这种地方的,你明白么!”
邵安没动。
四周人许是见这边情况不妙,本欲上前行礼的官员慌忙绕了路。
前后十几米,只剩下李念和邵安面对面。
“邵安,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准备连着让我一起陪葬是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说啊!”
邵安抿嘴,手攥成拳头。
六部之中除了刑部皆为寒门出身,仅他一人有公侯背景。
朝臣不是傻子,假若没有助推的力量,怎么会以卵击石?
邵安没解释,也没否认,他默认了。
李念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怒极:“你是不是疯了?!”她瞪着邵安,“你有没有想过,在皇帝设想的未来里,会不会也根本没有我这个姐姐在?”
邵安一滞。
李念咬着唇,鼻腔里长出一口气,绕过他,直奔诏狱而去。
邵安站在原地,他猛然拉住李念的手臂。
“念哥,你不可以进去。”
李念没回头,冷声道:“放手。”
邵安祈求地望着她:“求你了,别去。”
秋风里,李念侧目,用力拨下他的手腕,转身离开。
邵安一个人被她留在后面。
他站在银杏树下,站在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之中,周身散出骇人的杀意。
李念是气的。
她帮邵安,不是让他换个法子来整沈谦的。
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算她清楚邵安的心思,但婚约在身,她永远都不能接受。
另一边是日夜陪伴半年的未婚夫婿,李念虽然气他没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身份和真相,但她觉得沈谦也罪不至此,要受这个糟罪。
诏狱众人看着佩兰手里长公主府的牌子,无人敢拦。
佩兰和她一前一后,直奔诏狱深处。
这里暗无天日,一间牢房里关着许多人。
铁铸的栏杆后面,那些人或趴着哀嚎,或蜷缩在角落,早已失去了作为人最基本的权利。
越是如此,李念的心情越是忐忑。
直到走至尽头,她瞧见了那一身囚衣,坐在稻草堆上看书的男人。
她没出声。
只站在栏杆外面瞧着。
已是深秋,他一身单衣却仍然自持而矜贵,长发松散,指节分明。
许是察觉到视线,沈谦慢慢抬头,愣住。
他合上书,话音不悦:“萧佩兰,这种地方你也敢带公主来?”
“不怨她。”李念低声说,“是我自己要来的。”
狱卒很有眼色地打开门锁,之后颔首恭敬道:“长公主殿下,我这已经是脑袋挂在腰上了,您得快点,最多只能停留一刻。”
李念冲他点了下头,接过佩兰手里的包袱,迈过牢门。
沈谦少见的有些局促。
他站在原地,一向挺拔高傲的身躯微微颔胸,目光也不自觉地避开李念。
这里四下只有稻草,他甚至找不出一块地让李念坐一下。
“喏。”李念也不拆穿他的窘迫,伸手将手中的包袱递出去,“立秋已过,虽然算不上寒凉,但你这一身单衣容易落病根,且收着。”
沈谦抿嘴,一手背在身后,半晌没接。
“接着。”李念又说了一遍,“我来时见到邵安了,我觉得他没想让你在中秋前出去。”
她顿了顿:“虽然三法司是你麾下管辖之处,但圣上发话要查,他们可能也不好太过护着。”
沈谦听明白了,他伸手接过,微微点头。
“别担心。”他道,“我陪你过中秋。”
李念没说话,百感交集地望着他。
却见沈谦低头笑了,他轻声问:“念念,我若还击,你会向着他么?”
李念摇摇头:“他先动手的,你这是自保。”
“若他会在这地方过中秋呢?”
李念一滞。
她手紧了,但依然摇摇头:“不管他了。”
沈谦往前一步,俯身问:“若我要伤他性命呢?”
李念微微蹙眉。
她知道沈谦有这个本事,也绝不是简单的问问而已。
可想起过往十年,从她回宫开始,从她一个人站在长公主府开始……
这十年来,她身边没有楚阳郡公,没有李世,只有这一个同龄好友,她实在说不出不管不顾的话来。
“你也看到了,他只是顺水推舟。”李念道,“没了他,还会有彭安、刘安、赵安……”
沈谦轻笑出声。
李念有些着急:“先不说他,你需要我做什么?”
沈谦闻言挑眉。
“你在这,各种事情都不方便,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你尽管开口。”
沈谦笑意不减,他抬手,冰凉的手指擦过她面颊。
“念念,你做不了什么。”他直言,“邵家不傻,他们知道这一次是不会伤我根基的,一切只是个噱头。你若真想帮我,就让仲康顺想办法保住林建成的命。”
李念一愣。
“林家与沈家是世交,邵思昌很清楚林建成不可能出对我不利的供词,所以他们要的根本不是做实这个案子,而是在朝野上下,埋下我欺君的嫌疑。”沈谦轻声道,“我若是他,林建成一定会死在押送上京的路上,让这案子变成看起来像是我为了灭口而做的样子。”
“你明白么?”沈谦温声说。
李念点头。
他又问:“如果林建成死了,我让邵家人拿命来偿,你会拦着么?”
李念许久才摇摇头。
沈谦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温柔道:“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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