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右将军一家,是第多少个因废太子之事被杀的朝臣。
霍晚绛放下车帘,让阮娘催促车夫尽快离开。
……
临近亥时才抵达淮南王府,总不会和凌央碰上面吧?
霍晚绛想得很美,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凌央居然没睡。
甚至在受他刑几日后,头一回见他坐起身。在何玉二人的照料下勉力坐在榻上,仰视灿烂星河,不知在想什么。
霍晚绛偷偷瞄了他一眼,见凌央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她撒腿就跑,甚至险些踩到裙子摔倒,阮娘都追不上她。
何玉和于问都不由一笑。
凌央:“笑什么?”
于问老实回答:“郎君,你真不觉得女君有时候,挺可爱的吗?”
凌央面无表情;“她想要咱们的命,你也觉得可爱”
于问吓得一哆嗦:“郎君何出此言?”
凌央语调骤然变冷:“她这么迫不及待,戴着禹璃夫人赏她的簪子出来招摇,不就是故意亮给我看的?”
习武之人眼神向来敏锐,更何况是凌央这种精通骑射的神射手。哪怕只是一闪而过,霍晚绛头上多了什么东西,他都看得清楚。
于问还是不敢信:“郎君,您不会是看错了吧?”
凌央瞥他一眼:“今日的晚饭,你吃着可开心?”
于问恍然大悟:“郎君!你的意思是,今日送进府这些好东西,都是女君去巴结禹璃夫人,巴结来的?”
凌央没有再说话,一旁的何玉示意他别再吱声。
过了好半晌,二人才听凌央缓缓吐字,却忽略了他眸中森森死气:
“奸妃亡我之心不死,霍晚绛更不会任由自己跟着我过苦日子。她今日敢投靠奸妃,明日她就敢替奸妃对我暗下死手。死,我也得死个明白。”
既然她贪生怕死,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另一边,霍府。
霍夫人夜访女儿闺房,开口就是一通盘问:
“东西你要到手没?小蹄子手里,最值钱的嫁妆就是那枚玉带钩了,娘可是翻遍了她的东西都没找着。”
霍素持正在对镜卸下发髻,闻言,暗中皱了皱眉。
她的母亲早年不过是霍府女奴,出身可比不上霍晚绛的母亲,被父亲看上才赐了霍姓抬为主母。
霍夫人的眼界和智谋更是拿不出手,视财如命,只顾一点蝇头小利。每每看到她犯蠢,霍素持难免犯嫌弃,可母亲又待自己极好,她不忍责备。
最终只能化作唇边一抹苦笑:“母亲,和皇后之位相比,一块小小的玉算得了什么?我们霍家已经不需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了,更不需要巴结讨好谁,这件事不必纠结。等我坐上那个位置,自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霍夫人不情不愿道:“娘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最争气,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算了吧。不过,你当真有把握让赵王喜欢你?”
霍素持摇头:“赵王喜不喜欢我不重要,禹璃夫人喜欢我、喜欢我们霍家就够了。”
霍夫人在房中踱来踱去:“世事难料,赐婚的圣旨一日不下来,娘就担心一日。禹璃夫人现在是喜欢你,以后呢?万一又有人——”
“母亲。”霍素持呵断了她,“你也知道朝廷现在是什么情况,此事在私下说便好,万万不可传到陛下那里,否则霍家危矣。”
霍夫人长吁道:“好,但娘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顾虑。你也要找机会,和赵王多多接触,只有他也喜欢你,往后你的日子才更好过,知道么?”
霍素持点头:“女儿明白。”
霍夫人:“话说回来,你和那位也是时候该断干净了。娘知道,你心里到底有过他,一时半会儿让你忘掉他也是痴人说梦。可禹璃夫人才是你未来婆母,该如何讨好她,你都明白。”
凌央……
霍素持眼眶一酸,但也仅限于此,女人的眼泪比金子还珍贵,只能用在关键的地方。
对凌央,她是付出过感情不假。
只是凌央也好赵王也罢,在她眼里,他们都是传国玉玺,是皇后凤印,是可以让自己青史有名的人。
想起那卷被送出手的书,就当是给凌央的绝笔信吧。
霍素持言辞坚定:“母亲放心,女儿已经把和他相关的东西都烧光了,半分念想也没留。”
……
在淮南王府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已是一个月后,长安步入盛夏。
这一个月里,霍晚绛当真没再与凌央主动见过一面。
尤其是上回,太医院的李大人进府给他诊脉,还额外给他带了辆轮椅过来。
李大人与卫后曾是旧识,或许就是因为这层缘故,他才对故人之子多存了几分善念。
凌央年轻,未受刑前身体也硬朗无比,伤自然好得快。
得了轮椅后,夜间,他总会坐着轮椅在院中各处走动乘凉。
有那么一两回又与霍晚绛撞上,他嘴里没什么好话,又装作自残吓她,吓得霍晚绛到了晚上连门都不愿意出。
闷热的傍晚,于问照常来给霍晚绛和阮娘送饭。
他和霍晚绛接触不算多,可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不怕霍晚绛了,甚至偶尔还会和她开些小玩笑逗她笑。
至于霍晚绛投靠禹璃夫人那事,也被他暂时抛之脑后。
于问知道,自己现在能吃得好、睡得好,全要仰仗这位女主子。
从前霍二娘子但凡哭哭啼啼跑去东宫时,不用猜都知道她被霍晚绛欺负了,大半个东宫都会跟着凌央一起哄她。
据她说,霍晚绛因为身体残缺、父母双亡,所以孤僻、古怪。但又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就常常动手打人,最严重的一次,把霍二娘子的耳朵都打出了血。
凌央那回气到了极点,想找上门去给二娘子讨个说法,却被善良懂事的二娘子给拦住。
“如此恶女,毫无妇德!”
凌央对霍晚绛留下了这八个字。
在此之前,他至少会下意识于人前维护这位未来太子妃;从那以后,再提霍晚绛,他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更觉得她的残疾是罪有应得。
因着这件事,东宫所有人更嫌弃霍晚绛。
看着眼前柔善得跟只小兔子似的霍晚绛,于问恨不得抽上自己两耳光。
从前是他有眼无珠、误信谗言。
霍晚绛以为他不舒服,忙让阮娘替自己问道:“于公公,您的左脸怎么在抽啊?”
于问心虚转过身:“没、没什么。”
阮娘笑了笑,又说:“女君让我问问,郎君的身子近日如何了?”
于问:“女君放心,郎君身体好得很快,现在都不大需要我们喂饭了。明日一早,该轮到吴太医入府替他诊脉,届时我再来告诉您?”
如果没记错,吴太医是禹璃夫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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