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西尔维诺, 又是快乐的西尔维诺。
他在城外吃了烤野兔,见到了查理, 逛了集市, 踏着月光回程的路上,还做了件好人好事——他偶遇了城主府政务官的车子,看到他又在颐指气使地教训人, 遂偷偷卸了他的车轮。
政务官发现车轮被卸后, 会气得如何跳脚,西尔维诺不管。他哼着乡野小调, 带着打包的一条兔腿往学院的方向走, 来到了自己的“隐秘之门”前。
高等魔法学院守卫森严, 各种法阵叠加, 等闲人是轻易混不进去的。可西尔维诺是谁?为了逃课, 无所不用其极。
功夫不负有心人, 入学多日,他终于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处可以钻的漏洞。只需掌握好守卫巡逻的路线和换班的时间, 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去, 不用魔法, 也不会触发任何防御魔法。
今天也同样如此。
只是当他好不容易钻进去, 正打算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时,他看到前方的魔法路灯下,好像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西尔维诺, 你回来了?”佩西·冯缓步上前, 神情里没有丝毫责备, 甚至笑得相当温和, 语气也充满慈爱。
西尔维诺只觉得毛骨悚然, 忍不住后退。
“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的孩子。我还要感谢你,为学院发现了这个漏洞。”佩西·冯,越往前走,越背着光,那微笑的脸庞也愈发恐怖。最终,他将西尔维诺逼退在这小小的角落里,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说:“明天,明天我就补上这个漏洞,然后全院通报你的功劳,你觉得怎么样?”
西尔维诺:“……”
佩西·冯:“为了表达对你的感谢,我还会通知你的舅舅前来观礼。”
西尔维诺想逃,但他逃不了,因为佩西·冯已经单手把他拎了起来。他只能暗恨,自己为何长得不够高。
可他不知道的是,等待他的还远不止于此。
因为佩西·冯真的很生气。
为什么?学生逃课就算了,为什么会被阿奇柏德抓包,还一状告到他这里来?连逃课都逃得如此没有水平,简直枉为高等魔法学院的学生!
什么没水平的学生,竟让他在阿奇柏德面前丢脸!
当天夜里,高等魔法学院迎来了一次大查寝。
佩西·冯站在如同古堡般的寝室楼前,看着学生们闹哄哄地从卧室出来,衣衫不整的、打哈欠的、流口水的,一惊一乍以为敌袭了,还有嘴里叼着饼的、摔跤了的,成功黑了脸。他拿出魔杖,抬手就是一个大光亮术,照得天空亮如白昼,照得学生们齐刷刷捂眼,只觉得眼前亮得仿佛要去往天堂,并“感动”得要落下泪来。
“清醒了吗?”教导主任的声音,经由魔法传播,精准无误地在每个学生耳畔响起,钻过耳膜,直入灵魂。
再混不吝的学生,都得抖一抖。
佩西·冯不光查寝,他还突击查课,其结果就是,全院学生喜提“魔鬼月”。他也不强制性加课,但作为一个考上魔法学院的人类中的精英,你达不到他的标准,那就是不行。
学生反对,无效。
老师反对,也无效。
“这里是知识的殿堂,这里是魔法世界的最高学府,不想学的、学不会的,是哪里来的不堪教化的愚蠢之徒?高等魔法学院建校之初,毕业的学生最差都是魔导士,现在呢?”
佩西·冯骂完学生骂老师,“各位教授,对此有什么想法吗?丢脸丢到阿奇柏德,是一种荣耀吗?”
有教授脾气火爆,一状告到校长那儿。
校长是个和气的矮个小老头,他说:“佩西虽然只是个大魔导师,实力远比不上诸位教授,但他不怕死啊,他发起火来连我一起骂,手上还有初代校长传下来的魔法教棍。”
简而言之,他还打人。
算了算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回到松塔后的查理,休息一晚后,不紧不慢地开始规划自己的瓦舍里之行。他一边收拾,一边跟本说话,以缓解他的分离焦虑。
这一聊,便聊到了西尔维诺。
昨天在城外碰见时,趁着黛西三人不注意的时候,西尔维诺和查理提起了那天老鞋匠逃走的事情。托他的福,查理才知道,老鞋匠竟是从高等魔法学院的北门逃离的。
“当时我躲在树林里睡懒觉,正好看见了他和里昂交手。”西尔维诺提起他的逃课行为,就像吃饭喝水那么日常。
“那他们发现你了吗?”查理问。
“应该没有。”西尔维诺摸着下巴,说:“他们打得很激烈,但战斗结束得很快,所以后面赶来的人没帮上忙。你知道吗?那个老鞋匠厉害得很,里昂都不是他的对手。我打听过那位里昂·波伊尔,那可是最年轻的天赋强到有望成为圣骑士的人。”
查理惊讶,“这么厉害?”
“可不是么?我都不敢靠近,不过你说……那老鞋匠到底什么来头?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藏在灰帽街,一藏就是这么多年?我瞧着那么多天过去了,黑甲骑士团也没查出什么来。”西尔维诺面露思索。
所以你就来问我吗?
查理因此心生警惕。西尔维诺为何来问他,有杰弗里这个鞋匠学徒在这里,不问他偏来问自己,很可疑。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觉得自己能从维克那里得到什么内幕消息?
“我来灰帽街的时间不久,也从未与他见过,所以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查理如实回答他。
“没听维克提过吗?”西尔维诺追问。
你还盯着维克呢?
查理摇摇头。
西尔维诺思忖片刻,便又神秘兮兮地告诉查理:“那个乔治,你认识吧?他唆使我去盯维克呢。”
哦,然后你就把他卖了。
查理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他,一个街溜子,还是二五仔?他怎么总是能用如此坦然的语气,讲起他那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
见查理没有答话,西尔维诺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不过那个老鞋匠的招式,让我觉得有点眼熟。”
查理心中一凛,面上仍努力保持着平静,只表露出一丝好奇,“眼熟?你以前见过类似的吗?”
他忽然想起上次在朝露宫,西尔维诺也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判断出,炼金术士所在的小院里,响起的歌谣是精灵族赞颂精灵母树的赞歌。
他似乎懂的很多。
“嘿嘿,我可是魔法界的百科全书。那些大魔法师们,可能懂得都没有我多呢。”西尔维诺大言不辞地夸奖着自己,随即说道:“你才刚刚开始学习魔法,以前那位养父,恐怕也没有好心到教导你们相关知识。其实每个时期的魔法,都是稍微有些差别的。”
查理眸光微亮,“真的吗?”
西尔维诺翘起嘴角,“是啊,魔法咒语用的都是古语对不对?它既晦涩难懂,又拗口,所以一代又一代的魔法师们,总想着去改良它,这就产生很多不同了。且魔法师之间也有派别,像我们高等魔法学院,兼容并蓄,魔法议会则是新派,而那些古老传承,都是旧派。各个派别之间,施法习惯都是不同的,可能同一个魔法,最终演化出来的咒语都不同,但却能达到相似的效果。至于哪个更好,哪个差一些,几百年来争论不休,也没个最终的定论。”
“我明白了。”查理点点头,又问:“那老鞋匠是属于哪一派的?”
西尔维诺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靠近,这才道:“我看啊,半新不旧。他的施法习惯还带着点巫师年代的影子,那个时候的魔法师,一个个都身强体壮,魔杖能当棍棒使,才能更好地生存。哪像现在,都养尊处优了,学的魔法都花里胡哨的。”
查理因此看了他的胳膊一眼。
西尔维诺立刻攥紧拳头给他展示自己结实的肌肉,“看到没有,一拳能打死一只野兔。”
好的,一拳能打死一个神。
“那你告诉我了,没有关系吗?”查理问。
“这又不是什么仅我一人能看出来的秘密。”西尔维诺压根不以为意,而他的话也警醒了查理。
世上不只有他一个聪明人,还是早点出去避风头为妙。
麦肯太太一早就来敲门,告诉他昨天维克来找他的事情,查理因此有种预感——维克可能马上要走了。
维克一走,他的瓦舍里之行也就该提上日程了。
不过令查理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两天,他都没有再收到任何有关于维克的消息,维克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直到第三天,五月二十六日。
亲王殿下在他的亲卫军的护送下,离开玛吉波,前往王城苏黎耶。也是同一天,魔法议会审判庭的副审判长亚历山大,亲自押送副会长前往总会受审。
两件大事同时发生,让玛格丽花园里的贵族老爷们,都没心思再举办什么劳什子宴会了。而还没等他们的心情平复下来,从透明的海吹来的风,终于刮到了玛吉波。
“银月骑士穿过透明的海,在遗忘沙滩登陆了!”
“哦,伟大的太阳在上,银月骑士已经多少年没有离开过那座悬崖上的古堡了?听听,我的心都在为此狂跳!”
“他们到哪里了?越过苍伽河了吗?”
“不知道呢!”
……
以苍伽河为界,越过苍伽河,才算是到达嘉兰帝国的腹地。
橡树酒馆里,喝了酒的佣兵们为此高谈阔论,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哪怕只是从外面走过,都能听见里面吵得沸反盈天。
旅居的吟游诗人在楼上躲清静,抱着琴窝在小阳台的椅子上,拨动琴弦,起了个小调。
路过的查理仔细聆听,却没有放慢脚步。等他走过橡树酒馆,回到灰帽街时,他才回头看了眼乐曲声传来的方向。
那个吟游诗人……昨天是不是也在森林集市?
如果维克去了,却没有露面,他为何而去?他与这吟游诗人之间,认识吗?
查理的嗅觉一向灵敏,不过他没有要刨根究底的意思。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只要维克没有要害他,那对于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得久。
傍晚,当又一轮夕阳在远方陷落,哒哒的马蹄声终于又在灰帽街响起。
查理还未怎样,隔壁的麦肯太太比他还要热切。敲开查理的门,告诉他,那位珠宝商人的马车又来了。
感谢你,热心的邻居。
只是这位热心的邻居,在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时,不免失望,还有点诧异,小声地问查理:“这位又是谁啊?”
查理也小声回答她,“是维克先生的管家,弗兰克先生。”
麦肯太太对老管家兴致缺缺,很快便识趣地退走了。查理接待了弗兰克,从他口中得知了维克已经离开玛吉波的消息。
“主人原打算亲自来向你告别,不过,他又说:告别太过郑重,也太过伤感。希望布莱兹先生原谅他的失礼,下次若有机会,再给您赔罪。”
语毕,优雅的老管家双手递上一封信。
查理没有急着拆,先谢过弗兰克,请他坐下喝了杯茶。等他离开后,才慢悠悠地坐到壁炉前,抱着本的骷髅头,用银制的小刀,拆开了信封上的火漆印。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亲爱的布莱兹先生:
瓦舍里不远,但托托兰多很大。
在北地的歌谣里,神灵会侵入勇者的梦乡,用温暖的话语,瓦解他的意志;恶魔会化作冰冷的霜雪,用刺骨的利刃,阻挠他的脚步。
那就把怯懦献给神灵吧,把彷徨丢给恶魔。
愿没有什么能阻挡你。
等到再次相见时,你依然保有,自我之灵魂。
温斯顿·阿奇柏德】
属于温斯顿的字,傲骨嶙峋,力透纸背。
查理看着这个名字,陌生又熟悉,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而当他把信纸翻过来,看到维克写下的另一行字,他又忍不住笑了。
【当然,无论何时,你都可以叫我,维克先生。】
良久,查理放下书信,拍拍本的脑袋,“准备好了吗?”
本积极回应:“准备好了!”
查理:“那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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