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窈宁在小花园的四角亭寻到崔萱。
她一个人坐在栏杆旁的长凳,静静地望着临亭的一汪湖泊,豆大的泪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四下屏退了人,不必担心任何人看到。
崔窈宁放缓了脚步,还是被听到了。
“我说了不见,你们没听见吗——”
崔萱眼里含着眼泪,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到是她,霎时间怔住了,后半段话立刻戛然而止。
崔萱似乎想起了刚才在寿安堂的发生的那些事,她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之色,站起身想走。
崔窈宁轻轻喊了她一声:“七姐姐,聊聊吧。”
崔萱身子顿住。
崔窈宁问:“以后真就准备不理我了?”
崔萱张了张嘴:“不,不——”
她一出声,眼泪霎时滚落下来,她跌坐在凳上,掌心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滚落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太难过了。”
她哭着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九娘,我没有那么嫉妒你,我只是——”
她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低低哭出来。
她那时候只是太难过,脑子里一片乱糟糟,觉得一夕之间天崩地裂,一时没法接受才说出那些尖锐刺耳的话,可她心里不是那么想的。
她说出口的那一刻,其实心里面就后悔了,没想到,正好被刚进门的九娘听见了。
那一瞬,实在无地自容。
崔萱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她,就逃离了。
崔窈宁拍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我知道,你只是一时难过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七姐姐,我知道你心肠不坏,没有想要怪你的意思。”
她嗓音轻柔,无端让崔萱觉得鼻尖发酸。
明明她才是妹妹,这一刻却好像宽厚的长辈。
崔萱红着眼和她哭诉,和她说韦氏的那些话,“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如果真的觉得不合适,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才告诉我呢?”
她一直捂着脸,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为什么要在我喜欢上他的时候,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她知道长辈的决定无法抵抗,才觉得难过,她们这种世家女一旦背弃家族,那算什么?
可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
崔窈宁安静听她说完,和她道了个歉,“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说来也怪我,我知道卢家有问题,不敢肯定就没阻拦你。”
她将自己的心境,及卢家那些事粗略提了下。
崔萱听到这里怔住,“卢家先找的母亲?”
“是。”
崔窈宁说:“卢家一开始目的就不纯,她们找二婶打的就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祖母她们才不同意,何况卢家大夫人也不是好相处的人。”
崔窈宁以为崔萱会怪自己,为什么不说话。
可她没有,她第一句问的却是:“卢家真的和崔家联姻目的不纯?”
崔窈宁点点头。
两家这几十年来从未联姻,突然提起联姻这事,还是在卢家出事的时候,谁都很难不多想。
何况,卢大夫人的要求那么高。
崔萱沉默了许久,慢慢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声音很平静:“我明白了。”
崔窈宁见她神色不对,想说点什么。
崔萱轻轻抱了抱她,“我没事,放心吧九娘。”
崔萱说完让大丫鬟过来,让她们告诉卢五郎,她现在有空见他了,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崔窈宁一怔:“七姐姐你——”
“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
崔萱并非傻子,从这些话中能推测出来一些事,她想找卢五郎问清楚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崔窈宁没再劝说。
崔萱先回到自己的院子简单收拾了下,重新换了件衣裳,待看不出泪痕后才去见了卢五郎。
卢五郎眉眼温和,风清朗月,气质实在出众,见到她,轻声走近唤了句:“七娘。”
恪守君子行径,言行皆挑不出错。
从前她只觉得他文雅,如今却觉得生疏客套。
崔萱看着他的脸,心头浮现一丝难过,她怎么都难以置信,他们的这些日子的相处居然是虚假的。
她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却落到这个地步。
崔萱盯着卢五郎的眼睛,没有丝毫地岔开话题,径直问道:“卢家是故意派你来接近我的吗?”
“我们两家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联姻,我也并非是你母亲挑中的人选,她却依然让我相看,是不是因为,我是崔家唯一还未出嫁的嫡女?”
卢五郎神情微微有些愕然。
崔萱太喜欢他所以才会观察他的每一种表情,因此,她清楚这是她说中后他惊愕时的表现。
也就是说——她说对了。
卢五郎和她相看本身就是阴谋。
崔萱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最后的一个问题:“如果那人是其他人,你仍然会和她接触对吗?”
卢五郎一时沉默。
不知道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就这么默认了。
崔萱忽然笑了出来,好似一点都不难过了,让丫鬟们将卢五郎这些日子送的东西拿过来交还给他,平静地说:“卢五郎,我想了想,我们两人还是不太合适,这次的相看就这么作罢吧。”
卢五郎怔怔地看着她,好像这一刻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喊了她一声:“七娘。”
崔萱不愿再说什么,转身大步往回走,头也不回地朝他摆摆手,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一次。
她有自己的骄傲。
卢五郎既然不喜欢她,那就不必勉强了吧。
她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崔萱回去后大病了一场。
韦氏又着急又心疼,早知道七娘会陷得这么深,她当时就不该答应卢家主母,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她真恨不得病的那个人是她自己才好。
崔萱病得迷迷糊糊,药吃不进去,消瘦了一大截,大夫说这是心病,需得自己走出来才好。
若是走不出来,只怕——
韦氏这一下哭得更厉害了,哭着去求崔老夫人,要不就遂了她的愿,也好过她就这么没了。
崔老夫人没说话,待下面的人将调查来的告诉她之后,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崔萱,只丢了一句话:“现如此,一切看你自己,你想嫁就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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