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骰子,它到底有什么用?我记得我已经将它拿出来很多次了,可你们这些人只是惊讶,震撼,却从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它有什么用?”
尹秀把那颗骰子拿出来,教头和众炼气士的眼里,立即放射出了同样的光芒。
像是饿急了眼的狼,又像是某些夜里睁眼的猛兽。
教头原本下意识想来接这颗骰子,手伸到一半才顿住,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举动。
尴尬地笑了笑,他说道:“我只是个练武的,不管是寻龙点穴,还是炼丹念经,都不关我的事。
但我之前听长老说过,有那个风水先生,加上那颗骰子,便可以寻到昆仑。”
尹秀看了他一眼,“你一个练武的,也希望自己能飞升?”
教头摊手,“谁不希望呢?像我们这些武人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哪天老到提不起刀来,仅此而已。”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
尹秀点头,继续跟他往前走。
直到他们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眼前竟是一片雕像形成的“树林”。
那是一尊尊奇奇怪怪的雕像,有和尚道人,武将仙人,书生小姐,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雕像泛出青白色的石灰颜色,尹秀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要将它们当做真人了。
“这也是你们的杰作?”尹秀问道。
“不,这是发现仙渊的时候,隐士们同时发现的。”
教头摸了摸下巴,“我想,这应该也是随着那些咸鱼漂过来的,然后隐士里的热心人士把他们捞了起来,放在洞窟里。”
罗维走进雕像群中,摸摸这个,敲敲那个,啧啧称奇道:“这些家伙每个都有上千斤重,那些隐士真是有够热心的。”
“地底下的时间是很漫长的。”
教头笑道:“反正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长短,所以他们并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反而有了这项工作,他们还觉得岁月的流逝变快了。”
“橘里风烟好,壶中日月长。”他摇头晃脑。
尹秀全然没有跟他讨论这些的兴致,只是将骰子在手里掂了掂,“我只要刘半仙,至于这些神的仙的,我不管那么多。”
“告诉你,我会死。”教头淡然道。
“不告诉我,你也会死。”尹秀语气同样平淡。
“我知道。”
教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然后说道:“我让那边派个人来,他们愿意跟你谈判,就谈,不愿意的话,再说吧。”
“要几天?”
教头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去一天,回来一天。”
“比敦灵那边的救兵要快的多。”
尹秀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两天后再来,希望到时候你们能把桥修好。”
教头有些为难,“那得两个月。”
“无所谓,总有能修好的时候。”
“那你们什么时候来?派人接你们?”教头又问道。
“不用那么麻烦,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尹秀说着便拉上马小玉离开,罗维紧跟其后,跟众人摇了摇手,算是告别。
目送尹秀三人离开后,教头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很是烦恼。
“头领,桥都断了,他们回得去?”有人问道。
教头瞪了那人一眼,“等下我也能出去,你说他们能出去吗?都是高手,有没有桥无所谓的。”
又有人担忧道:“怎么办?我们真去找长老他们?”
“不然呢。”教头叹了口气,“不过你们放心,我会亲自去,跟长老解释。”
“那你还回来吗?”
“回来?长老让我回来我就回来,要是他觉得我也得去见老母,那他就会派个新的头领来,你们等着就是了。”
……
教头到达“总坛”的时候,似乎真的花了一天的时间。
事实上他也没一个怀表,又看不见斗转星移,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他只是记得自己在路途中上了两次厕所,等吃完第三顿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同门。
“教头,我说过,你们这些兵卒,没事的时候不用来,有事的时候也不用来。
除非我们叫人,不然你们一个人都不该过来。但眼下你这个最懂规矩的人却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拙悟冷着脸,连见面的手势和问候也不做了。
因为教头的到来,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总坛以外,别的部门和机构都只是他的手脚而已,为了保证脸面的安全,手脚是不应该在未经允许的状况下凑到脸上来的。
如果一个人的手无缘无故抓花自己的脸,那就证明他应该犯了羊癫疯,或者是鬼上身了,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长老,这不是我愿意的,但那个道士找上门来了。”教头说道。
“哪个道士?”
“那个掌握着【命运】的人。”
命运,就是那颗十六面骰子,晶莹剔透,暗藏着玄机和天命。
“哦?”
拙悟瞪大眼睛,“那家伙终于找到你们那里去了?”
“是的,那个女人给了他路线图,于是船夫把他们送到了仙渊去。”
“那些混蛋,别人给他们点钱,就是要他们把客人送到老妈的床上,他们也心甘情愿。”
顿了顿,拙悟还是冲他招招手,“过来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刘大师,他这几天需要一些灵感。”
“灵感,需要我给他?”
教头指了指自己,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
拙悟却是不以为意,“不是你还是谁,他看到你,总比看到我们好,按刘大师的话,他已看烦了我们,也看腻了这里的每一块石头。”
“走吧!”
说完这句,拙悟便转头走了进去。
跟教头之前说的一样,他极少来到这里,除非有接到命令。
因此他嘴上虽然也是刘大师,刘大师的叫着,可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根本就没有亲眼见过这位活在无间的“传奇”。
毕竟平日里那刘大师只在占星台活动,被各种高手,不管是占星上的,还是拳脚功夫上的高手包围着,寸步不离开那里。
至于他到底是自己不愿意离开,还是众人不叫他离开,那便不得而知了。
跟随着拙悟,教头很快便来到了占星台。
在风水常识里,这样计算风水气运,天文地理的地方应该叫观星台才对。
之所以不叫观星台,是因为这里本就是不见天日的地底,阳光都看不见的,哪来什么星星月亮给你观?
不过这里叫占星台,也确实有占星台的气势。
在最中间的空地中,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每一格刻度里里都画着星宿与卦象,经纬刻度。
这些刻度每一格都有一个篮球场那样大,零星坐着几个炼气士。
而在八卦阵图的中间,则是一个巨大的“指针”。
那指针足足有十米见长,由一根三人合抱的巨木穿过一块圆盘形的石头里做成。
指针的两头,各站了二十多人,负责按照台上的指示推动指针,让它转到相应的方向去。
那石头是足以让十二个人围坐在一起的巨大圆形,这会儿上面坐满了人。
而在石头的最中间,还有一个一个多高的高台,端坐在那上面的正是刘半仙。
刘半仙左手拿着龟甲,拈着算签。
他的右手,则是抱着一位前凸后翘,体态玲珑有致的女炼气士。
这会儿,没人能看清他墨镜底下的眼神,但从他翘着的嘴巴,仍能看出他已感到十分的愉悦和满足。
拙悟领着教头往八卦阵图,刘半仙所在的高台走去。
尽管在平台上看起来不大,可走到高台底下的时候,也已花了十分钟。
在这期间,指针在台上人的吆喝下转动了两次,发出磨盘研磨的巨大声响,轰隆隆的,有如平地滚雷。
拙悟走到那圆盘底下,朝上面一伸手,立刻就有人接手,把他拉了上去。
教头也照着他的方式登上圆盘,在一边站着。
然后,两人恭敬地冲刘半仙行礼。
“福生合一,心网菩提。”
刘半仙努努下巴,算是回应了他们的招呼。
“怎么,酒宴已经摆好了?先说好,昨天的那些红酒别上了,81年的葡萄,成色总是差点,82年的最好,那可是葡萄的大年。
欧罗巴那一年,天气热的离谱,人就是待浴缸里,没浸在水里的头顶也要出汗,所以那年的葡萄糖分足,一捏下去,能摸出糖粒子来!
都不用那些美少女用脚去踩了,你把它放那里堆几天,它自己就酵了,那才叫好酒。
我看中环的富豪,议员,鉴赏家都喝这个,酸酸的,涩涩的,带有沉香木的味道。
当然我说了你们可能不懂,不过没关系,你们多听点也是有好处的。”
似乎是知道刘半仙话多,一说起来就像水龙头一样流个没完,琐碎又繁杂,因此拙悟一直紧闭着嘴,只等他说完。
在意识到刘半仙在等他回应后,拙悟才开了口。
“大师,你要的酒,我们已经搞来了。前几天,我们还在上游打捞到整整一桶葡萄酒,看桶上的标签,好像是上个世纪的。”
“唔?陈年好酒!?”
刘半仙从墨镜里射出喜悦的光亮,“那怎么前几天不给我送上来?难道你们想克扣我那份不成?”
拙悟摇头,“为了你的安全,我们找了个人试喝,那人喝完后直呼美味,但是上吐下泻了三天,直到早上才好,整个人掉了三十斤,这会儿还没起来,但是还活着。
如果你需要的话,晚宴我便叫人给你送上来。”
刘半仙连连摇头,“算了,那种美味还是留给老母吧,我享受不来。”
“老母不喝酒。”拙悟答道。
“怎么,你问过?还是你跟她一块吃过饭?”
“……”
拙悟深吸一口气,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似乎是在压抑什么。
然后他才继续以平淡的口气问道:“除了酒,这几天别的您可还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
刘半仙又将怀里的炼气士搂紧了一些,“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塔菲?不好意思,那是前几天那个,哦,雪莲啊,满意,我实在是太满意了。”
刘半仙说着,声音逐渐变得轻浮起来,哪里还有什么世外高人的样子。
但拙悟知道,这是他“真人不露相”,这世上的活神仙,世外高人什么的,哪个不是疯疯癫癫的。
那些高人不是瘸了腿,就是头上脖子上长瘤子的,瞎了眼那都只是入行的门槛。
要是一个人十分的正常,不要这个,不要那个,甚至还表现出高洁的情操,那这人一定不会风水堪舆,是个纯粹的骗子。
因此拙悟并不对刘半仙此时的举动表现出什么不满,相反,他更关心别的。
所以,他又接着问道:“您满意便好,那么别的呢,不知您还满意吗?”
“别的?”
刘半仙挑了挑眉毛,“你指的是什么?吃的,睡的,我都很满意。”
拙悟轻咳了两声,“我是说,对于近日的成果。”
“唔,近日的成果啊?”
刘半仙看向地上的风水图册,龟壳,罗盘,算筹,铜钱……
所有可以用来卜算的东西,炼气士们都给他备足了。
“近日的成果啊……”
刘半仙摸了摸稀疏的脑袋,终于答话:“拙悟先生,我已经尽力了,该做的都做了,实在也没什么办法。”
拙悟有些不高兴,脸色沉了下来,“大师,这世上没有什么尽不尽力的,骑师跑输了比赛,经理把股票赔光,将军输了战争。
他们都不可以说自己尽力了,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推卸不得,他们不做,便也没人能替他们做。”
“我明白你的意思,拙悟先生。”
刘半仙叹了口气,一下子觉得怀中的女炼气士也不香了,松开手臂。
“可是啊拙悟先生,这没那么简单的,而且你也不能说我没做,像是之前那些潜龙隐龙,不就是我给你们点出来的?
一条龙脉,没有真正接触之前,谁知道它是怎样一种存在?你敢打包票吗?反正我是不敢的。”
“而且……”
刘半仙冲他伸出手去,“之前你说的,最重要的道具,你也没搞来,所以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拙悟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也不知道是被难住,还是被气到。
顿了顿,他又问了经常问刘半仙的那个问题。
“大师,你到底想不想和我们一块,飞升昆仑?”
“想,我当然想,昆仑谁不想去了?我一直都相信昆仑是存在的。”
【才怪。】
刘半仙在墨镜后的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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