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僵尸王?
或者说严谨一点,称它做三千年的僵尸。
光是想到这个,尹秀就不禁眉心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来。
更何况在眼下,那僵尸已不再是个名号,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就在那堵墙后边。
听着一下比一下更加沉重的声响,众人脸上都已有了一层阴霾。
尹秀突然悄悄伸手,戳了戳马小玉的腰窝。
“你干嘛?”
马小玉转过头来,瞪着他。
“我是想问,你不是说自己是处理僵尸的专家吗?”
“专家中的专家。”马小玉对于这一点颇有自信。
“好,那么请问专家中的专家,万年僵尸王应该如何对付?”尹秀问道。
“其实不是万年,是三千年僵尸才对。”
虽然纠正了尹秀的说法,但这并不叫马小玉觉得轻松。
她低声道:“对付这样的僵尸,以前的我和如今的我,会有两种做法。”
“怎么说?”尹秀十分地好奇。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是拼死力战,舍身证道,即便付出性命也要把这僵尸摆平,不说杀死,也该封印住。”她认真道。
“何苦老是死死死的呢?”
尹秀用手指捂住她的嘴唇。
马小玉嫌弃地将他的手拿开,擦了擦嘴巴,“都说是以前了。”
“那现在呢?”
“现在的话……”
马小玉将袖子挽了起来,“跑路咯!”
“跑路?”
海东青在一旁听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马家的天师也拿那僵尸没办法了?”
“你要不要再大声一点,好叫外面那僵尸听到?”
马小玉白了她一眼,“我姑奶奶人送外号僵尸道长,她一生收拾的僵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在那么案例里,最叫她时常念道的是一只四百年的僵尸。
为了消灭它,我姑奶奶的师兄弟都死的七七八八了,你说这要是三千年僵尸,我们怎么对付它?”
听到这话,刘半仙将原先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墨斗线,风水图尺什么的都给收了起来,又脱下鞋子,仔细翻看。
“你干嘛?”
尹秀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刘半仙头也没抬,几乎是把头扎进鞋子里,“我在看有没有小石子,沙子什么的,免得等下跑路的时候硌到脚了。”
“你真想着跑路啊?”
“不然呢?”
反倒是刘半仙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大家都打不过,你和马姑娘摆平不了它,高手哥也砍不死那混蛋,那不就只能准备跑路了?”
“那倒也是。”尹秀尴尬地挠挠头。
既然马小玉都想开了,没打算以身殉道,那他又何苦在这里浪费大好生命呢?
“那我们就就从原来这个口子退出去,如何?”
任七指了指他们进来时的那扇门。
寻找龙脉什么的,也得先活下去再说,要不然一个不小心葬身在这里,岂不是长久地与龙脉为伴了?
说干就干,尹秀第一个转身,马小玉紧随其后,由任七断后。
任七顿时皱眉道:“你们三个玄门高手,刘半仙不打架也就算了,你们两个跑最前面,我殿后,合适吗?”
“都打不过它了,什么高手都是假的。”
尹秀摆摆手,“依我看,除非请出南宫老天师来,不然我们最好就是立刻跑路了,别想着进长白山地宫一步了。”
“就是长白山也不能久留的呀我看。”
刘半仙摇摇头,“要是那家伙修成旱魃了,方圆千里可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任七眉头纠结的更深,“你们两个,说这种话到底是要叫我小心,还是说想让我死的明白?”
“啐!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罚你吐口水重说啊!”
尹秀连连摇手,“大家都是兄弟,哪有人把自家兄弟往火坑里推的?”
“不要废话。”
任七打断他,又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系到腰间的两柄剑绑紧了一些。
“你要是真有为我着想,不如就告诉我怎么辨认出僵尸吧?要不然到时候黑灯瞎火的,我哪里知道朝我冲过来的是僵尸还是一个人?”
“不都一样?反正谁朝你冲过来都得死。”
“当然是都一样,可是……”
任七斜了尹秀一眼,“要是来的是僵尸,那只能是我死了。”
“好吧,虽然你很悲观,然而我认为事情还未到达这种地步,毕竟你可是通感境大高手,而对手……”
“对手是三千年的僵尸,我们几个岁数加起来,活不到它睡觉时的零头。”任七补充道。
“好吧,那我就简单讲一讲,海东青小哥你也听一听,免得到时候跑路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办。”
刘半仙开始解说。
“僵尸呢,是天地至阴至晦的存在,昼伏夜出,惧怕日光,修炼成魃以后就不怕日光,可日飞千里了。
但是历史上有记载修炼成旱魃的,最早是在先秦,周时代的《诗经》里头,然后就是《子不语》里也提过寥寥几句,还可能是从诗经里摘录过来的,由此可见,旱魃这东西,更偏向是传说中的存在。
能练成的少,见过的人就更少了。
我们先不考虑它是不是已经修成旱魃了,三千年的岁月,它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足为奇。
我们只说普通的僵尸。
一般来说,僵尸身上都有很浓重的臭气。”
“就好像是死老鼠身上长蛆了,又被丢在一堆死鱼里面一样。”尹秀补充道。
“要不要这么恶心?”马小玉皱眉。
“也没那么夸张。”
刘半仙摆摆手,“但真的很臭就对了,你要是近一点,那僵尸张嘴一口气吐你脸上,保证你得晕晕乎乎一整天,搞不好还要大病一场呢。
毕竟僵尸这东西本身就是死人失控了,复苏过来凶性大发的,它身体里有很多的死气,已经发烂发臭了,所以气味难闻。
还有一点,就是僵尸身上头顶,都会冒黑气的,要是那僵尸太猛,就变成冒黑烟了,看起来好像是有那个绸布从身上飘出来一样,吓人得很啊。”
刘半仙语气十分的惊悚,然而任七和海东青却显得有些迟钝,毫无反应。
顿了顿,刘半仙才反应过来,“抱歉,忘了你们看不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盒子,将四片柚子叶取出,递给两人各自两片,叫他们将眼睛擦拭一遍。
“这样的话,你们应该就能看到那些黑气了,记住了,是很浓郁,很可怕的黑气,不是那种倒霉蛋印堂发黑的黑气。”
“这连印堂发黑也能看出来?”
海东青抓着手里的叶子,啧啧称奇。
“当然是……看不出来了。”
刘半仙干笑两声,“要是面相就靠两片柚子叶就看出来了,那我们这些算命先生也不用干了。
不过那僵尸身上的黑气啊,你们肯定是能看出来了。”
“那眼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异样吗?可以从那僵尸的身上看到的?”
海东青对这方面十分的好奇,即便那正主已跟他们一墙之隔。
“我教你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尹秀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看到一个人,想都别想,先冲他射一箭,死了的就是人,没死的就是僵尸了。”
海东青嫌弃地将他的手拿开,皱眉道:“这还用你说?我也知道中一箭不死的是僵尸啦!”
“你知道自己射不死它就好。”
尹秀看他一眼,“生命宝贵啊,快点跑路就是了,即便要死,什么死法都比被僵尸咬了要好啊。”
说完,尹秀又示意众人噤声,自己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外边的动静。
那砰砰砰的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他们刚才在这里看起来是闲聊,实际上只是暂时没打定主意离开而已,毕竟在不知道那家伙方位的状况下,贸然出去,要是一头跟它撞个正着,那就完蛋了。
然而此刻听不到那声响,又叫人不由地有些担心起来。
有句话是说,潜在水面下的永远是更危险的。
“不如用那个看看?”刘半仙戳了戳尹秀。
“什么?”
“就是那个,叫做……”
刘半仙龇牙咧嘴,想半天想不起那东西叫什么,“就是那个血,胡,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就圣玛丽医院那个金丝猫珍妮,她的形状啊!”
“哦,蝴蝶啊……”
尹秀反应过来,心里也暗叹一声自己竟然忘了这么一个好用的东西。
心神一动,一只血蝶从他的袖子里飞出来,扑朔着翅膀从门口钻入墓道之中,四周的视野开始映入他的脑海之中。
墓道剩下的一半是尹秀他们之前未到达过的地方,不过与他们之前走过的那半截并没有什么差别。
血蝶与尹秀连通的范围广大,特别是在只需要探查这条墓道的状况下。
尹秀指挥,操纵着这半透明的血色蝴蝶,晃晃悠悠飞过甬道,来到了墓道的转角处。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一个四角形,或者说是正方形的结构。
上下方正,左右齐整,墓道以一种合乎规格的四边形规格布置着,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又隐隐契合着古人所谓天圆地方的古老哲学理念。
尹秀的心情说不上闲适,然而也并不紧绷,毕竟这血蝴蝶即便受了什么伤害,尹秀也不会受到波及。
然而在转过了转角之后,尹秀的心却是骤然揪紧,瞳孔急缩。
只见在转角的另一边,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说是黑色,其实那是一个人穿着华丽的黑袍,他的脸和手却是十分的白皙。
特别是他的脸庞,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俊秀中带着几分刚毅,柔美之中又有一缕坚强。
那是个男人,看起来是少年的模样,眼睛清澈,带着忧郁。
他的头发扎成一束,做成发冠的样子扎在头上,偶尔垂下的几缕头发,更凸显出他的清冷,高贵。
尹秀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才恍然意识到,这少年身上穿的哪里是什么袍子,那应该是吉服,也就是入葬时所用的,穿在死者身上的寿衣。
这家伙便是墓主人?在这里躺了三千年,如今尸变的那只超级僵尸?
他心里疑惑万分时,少年转过头来,似乎是发现了血蝶的活动。
尹秀急忙操纵血蝶落到墙壁浮雕之间的缝隙里,不叫那少年发现。
然而几乎是刚一落下,便有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将蝴蝶捏在手里。
少年的手柔弱无骨,却似乎有强大的吸力,一碰到蝴蝶,便叫它挣脱不得。
即便尹秀此刻想解除术法,似乎也无法做到。
当然尹秀也没去试,因为少年对这血蝶好奇,尹秀却也同样对这少年的来历充满兴趣。
即便在与那双黑白分明,清澈的眼睛对上时,尹秀不由感到更加的紧张,好像是一个普通人见了鬼一样。
然而他是个道士,身经百战那种,不应该有这种怯懦,惊惧的反应的。
众人围在尹秀身边,看着尹秀的脸色逐渐泛白,甚至滴出汗来,都不由地也疑惑,担忧起来。
然而看尹秀的模样又肯定不是中了邪,或者被某种法术蛊惑了,因此他们便也无能为力,只是站一边看着,等待着尹秀开口。
可比尹秀更早开口,却是那个少年。
此刻,那少年的手指上停着血蝶,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它,却似乎是从血蝶身上看到了藏于背后的尹秀。
“我已睡了许久了。”
他的声音清灵干净,没有一丝的杂质,从远处传到尹秀的耳边,震动着他的鼓膜。
“在这中间,我一直没有做梦,然而我又知道我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而已,每时每刻我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确定,自己是在做一种无梦之梦,睡着,但是没醒过来。”
“你是谁?”
尹秀已从最开始的震惊,失神之中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便想问清楚这人的来历。
然而血蝶只能传话,并不能及时沟通。
也就是说尹秀此刻在这里说的话,另一头并不能听见。
然而在听不到声音的另一头,那少年却似乎听到了问话。
他咧嘴一笑,显得有些忧郁。
“如此漫长的时间,世人大概早忘了我的名字了,即便我跟你说了,你也可能未曾听过。”
顿了顿,他的嘴巴张合了两下。
“太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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