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祥办事不含糊。
一天后就通知陈观楼,信已送到,此事了结。后续的事情不要找他。
接下来陈观楼能做的事情就是等。
停尸房那地已经没法踏足,采取了各种消毒措施,众人依旧忧心忡忡。再不解决,大家就要集体请假不来当差。
宁愿没钱,也不能没命。
尽管冬天的尸体没有夏天那么凶,然而凡事就怕万一。万一呢?
万一今年天牢走霉运,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公主府终于有了动静。
一大早,天牢大门口,来了两辆马车,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管事的下了马车,自报身份说是公主府的,门房那叫一个积极那叫一个热情。一边将人迎进天牢,一边派人通知陈观楼。
盼星星盼月亮,公主府的人可算是见到了。
陈观楼走出公事房,急匆匆来到大门口迎接,只见从马车上下来一中年?青年男子。
他突然就理解了谢长陵那句,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如对方一个人的话。
此刻,他似乎见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真仙!
明明是红尘俗世中的一介俗人,内心满是各种红尘欲念,双眼却平静无波,无欲无求,世间一切皆是枉然。
明明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气质却如谪仙,不染世俗尘埃。
难怪老皇帝差点因为这张脸,惹出天大的丑闻。朝臣们阻拦得辛苦啊!
难怪青阳公主不顾一切,将人救下。这个看脸的世界,没救了。
陈观楼双眼锐利,发现青年眼角到脸颊有一道细细的伤痕,看样子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伤痕已经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出来。
原来,苏子实当年差点破相。
没有青阳公主,这张脸都保不住。
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名贵药材,才将脸上的疤痕祛到如此淡的地步。可尽管有疤痕,却依旧不掩其真仙人的气质。
“我是天牢甲字号大牢的狱吏,姓陈,陈观楼。”
“我是苏子实,公主府客卿。”
“原来是苏客卿,快请进!天牢简陋,还望苏客卿见谅。”
苏子实跟在陈观楼身后走进天牢,脚步一顿,嗅了嗅。
陈观楼忙解释道,“停尸房那边出了点问题,正在努力解决。”
“哦!”
苏子实没有任何表态,似乎没有理解陈观楼的言下之意。
陈观楼:……
谢长陵说此人聪明又有才学,科举第四的排名,不可能听不懂他的潜台词。那是几个意思?
先不管对方几个意思,陈观楼将人请进公事房,用上好茶叶招待。
他也不想招惹青阳公主那个癫婆,所以尽量做到尽善尽美,尽量让对方满意。赶紧将事情了结,皆大欢喜。
“敢问苏客卿,今儿过来,是为了蒋……”
“我想见见谢长陵。”苏子实道明来意。
陈观楼愣住。
“只是见谢长陵?”
“是的。还请陈狱吏行个方便,我想单独和他聊聊。”
“单独聊啊!”陈观楼斟酌着,揣摩着。
苏子实果然是个聪明人,当即又说道:“这是公主府批的条子,蒋芳修的尸体你们尽管处理,公主府不会过问。”
“那敢情好!”
陈观楼喜笑颜开,卡了他这么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谢天谢地啊。
“你想见谢长陵,此事简单。来人,将谢长陵带上来。一会你们就在这间公事房说话,没人打扰。我先去处理杂务,苏客卿稍作片刻。”
“陈狱吏尽管忙去,不用管我。这茶倒是挺好喝的。”
“哈哈,苏客卿喜欢就好。”
事情解决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陈观楼拿着条子,一边吩咐人准备棺木,一边吩咐跑腿的狱卒赶紧去刑部把手续办了。办好手续后,一刻都别耽误,赶紧回来。
尸体必须在今日,尽快送出城。
另外还派人通知蒋芳修的亲朋,准备好银子收殓尸体,要埋还是送入义庄存放,都要尽快处理。
困扰天牢上下这么长时间的事情,就此彻底解决。
瞧,凡事只要找对了人,解决起来简单得很。之前指望刑部走程序解决,那真是等到猴年马月都没动静。
至于苏子实为啥要见谢长陵,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什么阴谋诡计,陈观楼一点都不关心。他只盼着天牢上空的气味能尽快散去,还大家一个太平日子。
苏谢二人的话还没谈完,这边已经将尸体运出天牢。
谈话结束,谢长隆被送回大牢继续关押,苏子实走出公事房,伺候的下人急忙将雪白的狐裘披在他身上。
披着雪白狐裘的苏子实,越发仙气。
他站在屋檐下,陈观楼看出对方有话要说,挥挥手将狱卒们都打发了。别围观,这可是青阳公主的人,惹不起。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天牢的传闻。可惜,当年我进的是诏狱,而不是天牢。若是关押在天牢,或许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人还是要往前看。”陈观楼轻声说了句。
“听闻,天牢的改变,都始于陈狱吏。”
“谬赞,我只是尽了本分。”
“蒋芳修的死,我没想到会拖这么天,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事情太多了,下面的人报上来的时候,忙着忙着就将此事给忘了。幸亏,陈狱吏又叫人提醒了我第二次。”
陈观楼:……
他有点慌,也有点好奇。
不是说性情大变吗。
至今接触以来,苏子实都挺好说话的,也挺能替人着想的。
“苏客卿不怪我就好。”
“自然不怪。我并没有折辱尸体的喜好,人都死了,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对于给天牢造成的麻烦,我决定捐赠一批棉服补偿,是否可行?”
“可行,完全可行。苏客卿想的太周到了。这天气,天牢需要的正是各种取暖衣物。”
“晚几天,会有人将棉服送来。不一定都是新的,可能大部分都是别人穿剩下的二手棉服,还望陈狱吏别嫌弃。”
“不嫌弃,绝对不嫌弃。”陈观楼笑呵呵的,“二手棉服好,这才是真正适合我们天牢的物件。”
苏子实突然笑了一下。
陈观楼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文学作品的魅力,那个什么,一笑百媚生。男人长得太好,果然挺危险的。吃软饭,都得瞪大了眼睛,一不当心就落入了某些生冷不忌的老男人的圈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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