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甲字号大牢,陈观楼将王班头叫到跟前。
黄大人关押在王班头的辖区。
“那个新来的姓黄的犯官,好生看着,先饿他三天九顿,叫他懂点规矩。”
王班头没问原因,“除了饿他三天九顿,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给他来一号套餐。这人一看,就知道是头一回下大牢,还不懂事。需得尽快让姓黄的懂点事,别一天到晚张口胡说八道。咱们这里是天牢,又不是饭馆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记住,我不希望从黄的嘴里听到不该听的事,更不希望下面的狱卒鬼迷心窍搞出事情来。”
王班头经验老道,一听这话,就知道姓黄的水深,里面牵扯甚大,绝不是小小狱卒可以参与其中,当心人头不保。
他领了命令,“大人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必要的时候,要不要……”说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观楼笑了笑,“必要的时候,你来请示我。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小的明白了。”
“去吧!看好此人,给他换个牢房,四周不要有其他人。”
“大人考虑得周到。”
王班头领了差事,下天牢一一布置。
陈观楼心情不爽,如此烫手山芋,不关在诏狱,偏偏关进天牢。他就不信,姓黄的藏得那么深,上面办案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有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好几天过去,赌坊那边的封条还没揭下来。赌坊跟刑部还在扯头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陈观楼稍微了解了一下,双方私下里勾兑,貌似价钱还没谈拢。六扇门狮子大开口,赌坊那边嫌六扇门吃相太难看,搬出靠山。靠山直接勾兑刑部尚书孙道宁。
孙道宁摆明了要一口气吃成胖子。
多少年啊!
这么多年终于逮到一次机会,能够光明正大收拾这帮赌坊,孙道宁这个心黑的,顶着天大的压力也不肯放过到嘴的肥肉。直接上书弹劾,弹劾那些靠山。
当他得知弹劾名单里面,竟然有郑道冲,陈观楼一脸恍然。
孙道宁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就说嘛,上回见面,孙道宁罕见的那么好说话,还没提要求,就主动大包大揽,要将案子坐实。
原来对方一早就知道郑道冲跟那帮开赌坊的人有牵扯,当了靠山之一。
孙道宁这家伙阴险得很,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却将郑道冲调查得清清楚楚,只等时机一到,果断出手。
就是不知这一次,能不能将姓郑的拉下马。就算拉不下来,也要将户部和刑部的官司了结,叫户部吃个哑巴亏。
嘿嘿!
陈观楼乐得看戏。
当然,弹劾名单少不了承恩伯府祝家。
祝家参与赌坊买卖,太正常了。他们连人口买卖都要插一手,何况是赌坊。自古人口跟赌坊就是一对双生兄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祝家撞上来,不脱层皮,肯定脱不了身。
孙道宁这一手,你要说他挟私报复,肯定有失公允。你要说他大公无私,那就是扯淡。
总之,谁都不能否认,孙道宁这一手打得很漂亮,一帮言官御史跟着一起鼓噪起来,纷纷上本弹劾,将微弱的火焰吹得老高老高。
建始帝看着这一幕,又惊又喜又有点头秃。郑道冲是他的人,肯定要保。但是不能做得太过明目张胆。于是乎,显眼包祝家倒了大霉,谁让祝家是勋贵。
建始帝趁机下旨申斥祝伯爷,罚俸一年,降职两级。有官职在身的祝家子侄,多多少少都受到了牵连。
这一晚,陈观楼提着两条鲜活的鱼回家。
卢大头孝敬的,正宗野生鱼。
将鱼交给大旺。
大旺这小子在衙门当了帮闲,手里头有了钱,寻思着改善伙食。
这一寻思,竟然练出了做鱼的手艺,加上陈观楼一番指点,手艺比饭馆子的大厨还要强上两分。
大旺见了鱼,就跟猫儿见了小鱼干似的,激动得很。
“陈哥放心,两条鱼我来处理,保证弄得妥妥当当。今晚就来个一鱼三吃,陈哥有意见吗?”
“怎么个三吃?”
“清蒸,鱼头,外加红烧。”
“行!你看着整。我就等着开饭。”
之后又抓了一把铜钱,让几个小的去打酒买菜,还特意拿出上等的粳米下锅。春香嫂肯定是舍不得用上等粳米煮饭吃。
难得今晚上开大餐,吃糙粮米,真是糟蹋。必须得是粳米。
反正他有钱,吃得起。
春香嫂看到粳米下锅,果然唠叨了几句,说陈观楼不会过日子,大手大脚。过日子还是要精细些,吧啦吧啦说了好大一通。
陈观楼笑着听她唠叨,也不嫌烦。反倒是大旺频频翻白眼,嫌弃得很。结果就是被春香嫂拿着扫帚揍了一顿。
一顿大餐,吃得所有人满嘴流油。
吃饱喝足,喝茶解腻。
春香嫂又要唠叨,陈观楼赶紧将话题扯到侯府。
“大姑娘的婚事定了,说的是国公府的公子爷。”
“大姑娘是大房的?”
“二房的,你不记得了吗?”
陈观楼有点不好意思,就记着妹妹们的脸,忘了谁是哪一房。妹妹们太多,个个花容月貌,大房二房懒得区分。
“二房的姑娘嫁入国公府,这算是高嫁还是?”
“勉强算是门当户对。不过,嫁的不是继承爵位的嫡长子,而是嫡幺儿。”
“多少个嫡出儿子?”
“国公府人口兴旺,光是嫡出的公子爷,就有个。大姑娘嫁给嫡幺儿,是一门好姻缘。虽说没有爵位,但是国公爷肯定不会亏待幺儿。老话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国公府也不会例外。”
“先帝可不爱长子。”陈观楼调侃了一句。
“那是例外。我听老人们说,早年的时候,先帝那会还年轻,最喜欢的就是现在的陛下。只是后来人老了糊涂,被人蛊惑,才会行废太子之举。好在一切都矫正了过来,谢天谢地,没有乱了纲常。”
瞧瞧,侯府区区一个家生子的见识,都胜过了土财主。土财主可说不出纲常二字,更不懂乱了纲常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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