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太太听贺欢颜这样哭,心里的滋味百般复杂。
她似乎也没有想到女儿会敞开心扉,展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出事后,她也一直没有问女儿的心情。
她也懒得问。
她想到那丑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完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女儿。
可是,现在看到她像个孩子一样在儿子的怀里哭,贺太太也红了眼睛。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能不心疼呢?
只是想到那些丑事,就会恼羞成怒。
完全顾不得心疼女儿,更多的是生气和对她未来的担忧。
贺欢颜是悲从中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的是什么,就是见到哥哥之后,听到哥哥那么柔软的一句关心就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
也或者是因为绷得太紧了,绷得太久了。
此刻,崩断了。
她一口气哭了十分钟。
贺逸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抱着妹妹,任凭她哭湿了自己胸前的衣服,也没有推开。
不管怎样,这都是自己的妹妹。
贺逸心中也特别的自责。
他也在想如果自己没有离开的话,是不是能够及时发现妹妹的问题了。
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太大的关系。
终于,贺欢颜哭累了,意识到自己太脆弱了,从哥哥的怀中离开。
她双手沿着面庞平复自己的情绪。
贺太太开口道:“哭什么哭?你哥哥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别再哭了,晦气。”
贺欢颜整个人一僵,神色很是难堪。
贺逸道:“妈,让她哭出来吧,有些情绪闷在心里会生病的。”
贺太太一听儿子说话了,立刻就点头。“我这不是怕她老哭,影响咱们家的气运吗?”
“我总共就哭了这一次。”贺欢颜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贺太太也很生气:“你这个死丫头还犟呢。”
“妈,你少说两句吧。”贺逸道。
贺太太只好闭嘴。
贺先生一看贺欢颜还听儿子的话,心里也多少有些安慰,就说:“孩子妈,咱们俩去买点菜吧,让贺逸跟欢颜聊聊,妈在家,我们今天团聚,要好好做点吃的。”
“是应该去买点好吃的。”杨家老太太认真地开口道:“去买贺逸爱吃的菜多做几个,也不舍得,我今天要亲自下厨给贺逸做好吃的。”
贺逸道没有阻止父母和外婆。
父母虽然有很多的不舍,但还是出门了。
现在儿子回来了,他们恨不得留在儿子的身边,一秒钟都不离开。
但是他们也很清楚现在家里的困难和处境。
必须留出来空间和时间,解决贺欢颜问题。
他们离开后,老太太坐在客厅里,看着他们兄妹。
杨老太太叹了口气。“贺逸啊,你跟你妹妹好好聊聊吧,她现在听不进去我们大家的话,我们也对她确实没有这么多耐心。”
贺逸点点头,对外婆道:“外婆,您先休息会,我跟她聊一下。”
贺逸没有责怪贺欢颜,而是问她:“我们去你的房间聊好吗?”
贺欢颜点点头。
贺逸跟着她进屋里,这才看到,整个房间乱的不成样子。
她好像摆烂了一样,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
而这间房子,以前是客房。
这是外婆的家。
看到满屋子乱糟糟的,衣服随便丢在地上,贺逸捡了起来。
贺欢颜回头看到他捡自己的衣服,愣了一下,也有一些不好意思。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贺欢颜回到了床上,坐在床上,屈膝,用手抱住了双腿。
贺逸拉了个凳子坐下来,开口道:“欢颜,哥跟你道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贺欢颜再度愣住了,眼睛更加红了,眼底的泪水也越来越多,只是这一次没有决堤。
她垂下头去,不敢去看哥哥的眼睛,仿佛一切都很丢人似的。
沉默了一会之后,贺逸再度道:“如果我早点回来的话,一切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与你无关!”贺欢颜终于开口了,能把责任承担起来也实属不易。“这是我自己走错的,可惜来不及了。”
贺逸听到她的话,心中也是难过不已,但同时又有一些欣慰。
到底,她说的这些话,还是让人有些欣慰的。
“没关系的,人生只要改错,一切都有机会。”贺逸轻声道:“都来得及。”
贺欢颜摇摇头。“哥,我很清楚,一切都来不及了。”
贺逸看她愿意说,也是又自责又懊悔。
贺欢颜抬起头来,看到哥哥一脸的难过,轻声开口道:“哥,我没有想到你还能够接纳我,这让我已经非常意外了,我不配做你的妹妹。”
“欢颜,对不起!”贺逸再度道歉。
贺欢颜摇摇头。“我可能是真的病了,我想要的得不到,心底就特别的扭曲难过,甚至想尽一切手段去破坏或者去霸占。”
贺逸一怔,怜悯地看着妹妹。“我们去看医生。”
“哥,我得不到,我难受,我宁愿死,也不想忍耐。”贺欢颜摇着头。“可能我真的不配做你的妹妹吧,你是那样一个宁死不屈的英雄,而我心底阴暗扭曲,我就想要霍厉霆,我得不到,我就难受的要死,我就想要毁了他。”
“欢颜!”贺逸立刻开口道:“这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是我们无法得到的。”
“你不懂!”贺欢颜痛苦地喊道:“我真的很难过,我难受的要死。”
贺逸又怎么会不懂那种滋味呢?
爱而不得,从来都是这世间的遗憾。
他也一样爱而不得啊。
“欢颜!”贺逸的声音有一些艰涩,还有一些悲苦。“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或者还有一些惊喜,或者更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去做,难过的要死也要挺住。”
“哥!”贺欢颜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是怎么回事?你还活着,他们为什么说你死了?”
“我去做了一些很有意义的事情。”
“很危险?”
“是的,很危险!”贺逸点头,轻声道:“我的战友,死在了缅北,被人敲碎了膝盖骨,挖掉了眼珠,割掉了舌头,剪开了鼻子,还挖走了两颗肾,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贺欢颜一下瞪大眼睛。
贺逸继续道:“他无父无母,无兄无妹,无妻无子,临走还是个少年,没人记得他,到现在也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欢颜,比起这些,内心的那些压抑,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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