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里屋门帘,向苼拿着灯盏放到堂屋桌前,身形缓缓后退,心中计算距离。
到一丈处她立刻停下,手掌一翻,长剑现于手中。
长剑不比树枝轻巧,向苼握在手中下劈,顿时感觉到动作略微变形。
她调整一番,才找到一丝感觉,当即屏气凝神,双眸盯紧一丈外的烛火,举剑下劈!
吟!
剑身劈开空气,发出轻微的声响,别说一丈外的烛火,便是连剑外半丈的门帘都不曾有半分吹动。
向苼见状也不意外,接着心念一动,真元传递至剑身,再次劈出一剑。
哗!
一阵风起,一弯弧形剑光霎时从剑身脱飞而出,然仅飞至半途,剑光便自行散为虚无,烛火明亮依旧。
练气期的真元仅能支撑半丈距离么……
向苼眉心微拧,手掌一晃长剑消失,再祭出另一把灵器长剑,以同样方式劈出一道剑光。
这一次,剑芒飞至三分之二的距离才自行散去,仍未能影响到烛火。
收剑而立,向苼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微露笑容。
撇去“迷魂铃铛”之类的手段不算,她此刻能动用的最强手段,不过就是以灵器激发真元。
三分之二丈,就是她的极限。
然只要剑境突破至精通境,顷刻之间就能超越这一极限,她如何能不高兴。
不过,既是要超越极限,就没有容易二字。
突破一事,急不来。
与其绞尽脑汁投机取巧,不如先试试聚沙成塔。左右有元泉相助,她积累的速度,要比常人快上许多。
想到此处,向苼思绪顿时为之一清,不再多想,索性继续投入到练习当中。
接下来一段时日,有小桃帮忙打掩护,向苼修炼得极有规律。
每日清晨吐纳灵气增长修为,上午研读剑经两个时辰,而从下午开始到第二日清晨,则都在练剑。
头两日,向苼练的还是下劈,直至练无可练,她转而开始习练其他剑式。
有剑术基础在,向苼发现掌握其他剑式的时间逐渐缩短,从三天两天,直至最后一式挽剑,只花了数个时辰便掌握其中要领,一剑刺出,眨眼间便可挽出七朵剑花。
十四时不时来检查进度,然而向苼的剑道境界已远超于他,佯作初学之态,十四自然看不出破绽,轻易就被蒙骗过去。
“半个月了。”
这一日深夜,院中树下,向苼收剑而立,眸间掠过一抹凌厉之色。
她轻轻吐了口气,敛息诀运转一遍,将锋芒隐去。
整日与剑为伍,令她气质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幸亏这段时间将敛息诀重新修炼回来,才不至于露馅。
时至今日,她想的已不再纠结于突破精通境。
比起初学之时,她的剑速、五感、意志、思维都得到巨大提升,练剑带来的好处,已经远远超过想象。
然而到这一步,元泉也已消耗干净了。
这半个月来,荡尘峰没见到半颗雨滴。向苼练剑之余,也曾听仆人提过三言两语,今年是大旱之年,世俗界颗粒无收,四处都闹起了饥荒。无根水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靠天老爷获得。
若想获取,只能靠水系法术。
内门弟子随侍若为炼气期,仅需一百贡献就能换到基础的五行法术。
向苼不欲暴露自身修为,早早便拜托十四留意坊市是否有法术买卖。
然而似乎是因为宗门提供法术的方式更为简单粗暴,坊市并无人出售这等基础法术,向苼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什么消息。
向苼眉头微蹙,仰头望着夜空一轮弯月。
距离向鸿羽出关还有足足半个月,若无元泉辅助,剑术进步速度将大打折扣。
进步每小一分,她应付向鸿羽的把握便会小一分,这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左思右想片刻,向苼忽然目光一凝,视线锁定当空明月。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虽然极有可能陷入更大的危险当中,向苼却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夜色提剑出门。
片刻之后——荡尘峰,照水亭。
向苼佯作面色愁苦,走入亭内,视线扫过四下夜景,静坐片刻,干脆抽剑在亭中随意练起来。
今日并非望月,天衍教之人多半不会现身。
不过,若天衍教真已渗透进炽焰宗内门,便是平时,此处大概也有人盯着。
心念转动间,向苼出剑认真一分,隐隐带出一股破空之音。
足足练了一夜,照水亭出了剑音,只余虫鸣声响,平和又静谧。
翌日天亮,向苼收剑离开,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就在其离去后不久,水照亭对面的山崖边,一道月白色身影,缓缓现身。
“主人,此女是内门十大弟子向鸿羽的随侍,名叫向苼,杂灵根,并无修真天赋,且读书识字也不多,应看不出信中密文,来此处当为巧合。”
白衣人身后陡现一黑影,竟对向苼的来历如数家珍。
白衣人闻言轻轻一笑,“小小年纪,剑术倒是不错,可惜是个凡人。”
“可要警告她?”
“不必理会。”
“是!”
黑影没有当回事,谁知第二天夜半,向苼又来到亭中练剑。
黑影脸色顿时一沉,“主人,我去惊退她。”
“不用。”
白衣人唇间带笑,拂袖飞下山崖,“既是有缘,为何不见?”
黑影落在后头,面露无奈,主人前后性情相差也太大了些,若是放在从前,是断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的。
白衣人堂而皇之地从空中掠过,遮过月光。
向苼立刻察觉,心中暗自诧异对方现身如此之快,表面却是一副受惊模样,追寻着白影慌忙回头。
得见来人是一白衣青年,面容异常年轻,她连忙低头行礼:“奴婢向苼,拜见…拜见……”
“叫我一声师兄便是。”
白衣青年温和一笑,“你虽是随侍,却也是记名弟子,叫师兄无碍。”
向苼怯怯地点头道:“多谢师兄体谅,奴婢入宗时间尚短,荡尘峰大半弟子,奴婢都不认得,敢问师兄名讳?”
“我姓陆,名玉山。”白衣青年欣然作答。
向苼赶忙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陆师兄”。
陆玉山见她听到这名字毫无反应,顿觉有趣,接着笑道:“向师妹,你深更半夜不歇着,来此作甚?”
向苼俏脸微红,颇为羞涩地开口道:“回禀师兄,近日奴婢痴迷剑术,然迟迟练不出所谓的剑力来,是以心中苦闷,便四处走走。此处幽静,正合适练剑。”
“剑力?”
陆玉山微露讶色,“你竟也知晓剑力,难怪年纪轻轻,剑道能至精通门槛。”
向苼心中一凛,表面却是惊喜反问:“师兄也擅剑道?”
“不擅。”
陆玉山摇头,言语间带着几分追忆,“昔年我有一兄长却擅长此道。他曾言剑道玄之又玄,非寻常道,剑力亦是心力,心随意动,剑随心动,才算登堂入室。”
“剑力……心力……”
向苼听此一言,顿如醍醐灌顶,一直存于心中的疑惑解开大半。
她这一次是真的惊喜,当即再行一礼,郑重其事道:“多谢陆师兄指点!”
“指点谈不上,闲聊罢了。”
陆玉山笑意温然,“此地虽在宗门中,却地处荒僻,你无修为傍身,若是意外失足,恐难以得救,日后还是少来此处为妙。”
“那若是师兄在呢?”
向苼看着陆玉山,似是鼓足勇气,开口问道:“若是师兄在此处,我…我能否再来请教师兄?”
陆玉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轻笑颔首:“自然可以,我常来附近修炼,却不是此处,你若要寻我,可去此亭对面山顶雅舍。”
“师兄常在?”
向苼笑得贝齿微露,眼里尽是欢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师兄,今夜练剑多有叨扰,师妹这便告辞了。”
陆玉山轻嗯一声,“去吧。”
向苼依言收剑入鞘,走出亭子两步,复又回头看着亭内面色温润的青年,沉默片刻,忽然道:“师兄,您当真是我见过,最和善的师兄。”
言罢,向苼似觉得羞涩,转身快步跑远。
“和善么……”
陆玉山喃喃自语片刻,忍不住笑出声,“黑珏,你听到了么?这小丫头说我和善,真是有趣。”
“主人。”
黑影从暗中跳出,面色无奈,“可需要属下去监视此女?”
“不用。”
陆玉山负手一挥袖,声线微凉:“这山中枯燥,难得遇趣,你可别扰我兴致。”
黑影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
陆玉山翻手挥出一面银扇,轻轻摇动片刻,又道:“黑珏,你说这丫头忍得住么?”
黑珏听了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蹙眉摇头道:“属下觉得,忍不住!主人道出剑法真谛,此女又卡在粗通境巅峰,怎会有不尝试之理?
可主人您所述‘心随意动,剑随心动’之法,虽是正理,却非精通境!一旦尝试,必会心力枯竭而亡,见不到明日太阳。”
“修行,最忌偏听偏信。”
陆玉山唇角微勾,“她若是明日还能活着过来,我倒是不吝教她真正的突破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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