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仇怨叁
天台剑派三人只见黑影一闪,又失踪迹,都是惊惧。三人都不知萧平安有夜视的本领,只道对方跟自己一样,只能勉强视物。但何以这小子形如鬼魅,神出鬼没。
“嚓”的一声响,火光亮起。却是被打花脸那人点着了火折子,眼下形迹已露,暗战如此吃亏,自然想到点火。
屋内忽亮,眼前两位同门望向自己这边,却是一脸惊惧,如同见鬼一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呼”的一口气,手中火折子已经被人吹灭。
原来萧平安正站在他身后,见他点火,顺口吹灭。跟着一脚,踢在那人膝弯。
那人闷哼一声,半跪在地,火折子也脱手扔了。心中翻江倒海,魂飞魄散。想到适才那小子就在自己身后,若真是心狠手辣,不是踢自己一脚,而是一掌当头拍下!
对面两人也是毛骨悚然,火光一亮又灭。短短瞬息之间,就见同门肩上,探出一个诡异之极的脑袋。半张脸被火光照的发红,半张脸隐在乱发之后,一红一黑,面上不见一丝表情,一张口,露出白森森一口白牙,吹灭了火折子。一切复归黑暗之前,这小子似乎还笑了一下!
三人尽皆背心一冷,各自暗道,笑里藏刀衡山客,惨无人道萧平安,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掌门真人如此重视。三人不约而同,齐上一步,会合一处,立刻背心相抵,结成阵势。
“嚓”的一声,又是一根火折子亮起。
三人心中大定,一人道:“还是师兄想的周到,也带了一根。”
兀自鼻血淋漓那人狠狠朝地上吐了口血水,骂道:“臭小子,还不滚出来。”
火折子豆大一点亮光,也仅照亮三人身侧。三人各据一面,缓缓移动,凝神搜索,数息时间,竟是仍不见萧平安踪影。三人眉头紧锁,这房间虽也甚大,家什也是不少,萧平安必是躲在暗处。但三人这般搜法,岂会漏过?
三人转了一圈,里间外间走了一遍,回到原地,仍是一无所获。萧平安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想起先前他神出鬼没,三人只觉心里发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人忍不住道:“有鬼有鬼,这小子哪来去了?”
手拿火折子之人道:“噤声,怕的什么,还能飞了不成。”
流鼻血那人忽道:“臭小子,我看见你了!”
另两人都是一惊,随即明白,同伴这是使诈。各自凝神倾听。三人自恃内功更胜一筹,这黑暗之中,以静制动,单凭听、感两觉。但凡萧平安稍有慌乱,弄出一点动静,自然暴露无遗。
谁知又过片刻,竟不闻一丝异响。三人越来越是沉不住气,这小子果然阴险狡诈,竟不上当。更古怪的是,这小子敛气的功夫怎如此之好。
忽然“哗”的一声响,迎面黑乎乎一团东西直打过来。
中间持火折子那人未动,左右两人双剑齐出。“叮叮”两声脆响,长剑已将那物定在空中。触手听音便知,竟是一个铜盆。随即一盆水浇下,黑暗之中,三人已经听到水声,齐齐撤步,却还是慢了半拍。
高举在前的火折子首当其冲,立刻被水浇灭。三人头上身上,也各自溅了一滩水。
水沾在唇边,竟是隐约有股咸味。流鼻子那人立刻想到,莫不是那臭小子的尿?一念既动,果觉有些骚味。什么铜盆,原来是个夜壶!心中大怒,正想破口大骂。“砰”的一声,面上又挨了一拳。这一拳打的更准,正中鼻梁,立刻将他鼻骨打断。
身侧两人知道同伴遇袭,黑暗中又怕误伤,不敢出剑,一人出拳,一人飞起一脚,齐向前方打去。
一拳一脚,双双落空,萧平安又没了踪迹。
三人惊惧交加,就连挨揍那人也未出声。萧平安竟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究竟是如何做到!
萧平安确实就在三人不远,相距七尺不到。先前他吹熄火折子,一脚踢完,就势藏在博古架之后,根本未曾动过地方。
博古架始见于北宋宫廷、官邸,最初只是安放在大庭,陈设古玩瓷器玉器。后风靡一时,大户人家,高端的驿所客栈,都会摆放,以显格调。
只是此物留有格架,多半都是通透,其后本难藏人。天台剑派三人,甚至拿火折子照过,偏偏就是未能发现萧平安。
萧平安使的乃是“木隐”,方寸之间,敛气息形,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这“木隐”看似旁门左道的小技,但能位列“大阴阳周天赋”十三绝技,自有非凡之处。
除却脱胎于“龟息大法”,此术的另一大法门,却是藏匿隐形之道。“木隐”二字,便是取木隐于林之意,障碍遮蔽之物越多,隐形之效越佳。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特别是一些穿墙越户的盗门之人,尤善隐藏踪迹,能做到当面不见,对面不识。当然所说“对面不识”,不是真的看不见,而是见而不见。或借物遮掩,或是光影变幻,躲入视觉盲点,甚或藏于人流。总之乃是一门匿形秘法。
这本是江湖下流的手段,但到了魔教高手手中,却演化成一门奇门武学。借物匿形,遮蔽藏身不过是其中小道。此功根本,乃是藏招蔽式的手段,与敌交手,无迹可寻,甚至能有阵前隐身之神奇。
若要当面遮蔽行踪,又何须外物,手掌袍袖,身形转换,样样能乱人耳目。“木隐”手段怪异,教的都是混淆视听的本领。在“大阴阳周天赋”之中也是最为另类。
萧平安初见,甚觉不是武功。曾问哥舒天,莫非这功夫是江湖卖艺人玩手彩的法门,乃是骗人的把戏?自是被哥舒天一通臭骂。
这招倒是更适合沈放研习,实际萧平安真的教给了沈放。只是敛气龟息的部分,涉及“明神诀”功法,沈放便不能学。萧平安机变不如沈放多矣,眼下不过初窥门径,自还差的远。但这漆黑屋中使出,竟有奇效。
火折子一灭,天台剑派三人更不敢轻举妄动。被打断鼻梁那个竟是有些怕了,与同门两个紧紧靠在一处,口中道:“师兄还有吗?”
他说的自然是火折子,那师兄也是心乱如麻,心道我又不是贩这个的,谁出来身上带一堆火折子。脚在凳上一碰,立刻有了计较。脚下一勾一甩,凳子飞出,正撞在窗上。
屋内虽黑,但窗子处终究有些不同。依稀辨的方位,凳子飞出,立刻打破一洞,屋外微光射入。眼下外面街道屋上,仍有积雪未化。虽天空只有一轮残月,仍是映出些光亮。
天台剑派三人立刻抢到窗前,背身而立,眼前光亮,再不怕萧平安偷袭。
“砰”的也是一声响,外间也破了一扇窗户。却是萧平安打破。
他仗着眼力,与三人暗室周旋。虽打了人家两拳,却也明白,这三人都不好惹。个个武功修为在自己之上不说,更是都有兵刃。三人若是围上,天台剑派剑阵犀利,三才剑阵一出,自己决计讨不了好。眼下之计,自是溜之大吉。
天台剑派三人听声,已知萧平安自另一边逃出。断鼻之人立刻道:“追!”
居中之人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小子逃不掉的。”
这酒楼共有三层。萧平安也留了个心眼,翻身出窗,顺手一搭窗框,人却不急着跃下。眼光上下一扫,确认周围并无埋伏。手上一按,一个倒翻,反是上了三楼。脚尖勾住屋檐,再一挺身,已经上了屋顶。
月光之下,就见屋脊之上坐着一人,须发皆白,长眉高鼻,目光如炬,冷笑看他,道:“果然是个狡猾的小子。”
萧平安认得乃是天台四老其中一位,名字虽叫不出,反正自己肯定打不过。也不多话,返身就跑。脚下一点,人已飞身而起,一跃三丈。
他知道下面楼中还有三人,不敢直接跳落而下。在屋顶横跳一步,到了左边檐口,前面另有一排屋脊,乃是城中民居。这才飞身落下。他自三楼之顶跃下,借势一掠四丈有余,堪堪落在屋顶边上。
这一下他也是全力施为,若不是差了两层楼,自己也决计跃不出四丈多。落在房顶,就势双膝一弯,俯身双臂前撑,卸去下坠之势,借力前扑,人又朝前窜出两丈。虎跃猿攀,再一挺身,人已到了另一座屋脊之上。
背后“哒”的一声,有人也落在身后屋顶。
萧平安听的清楚,知道敌人追上。自己先动,连越两间院舍,声后这落足之声不过晚了两息时间。落足之轻,更是胜过自己数倍。心中惊惧,不敢回头,发足狂奔。
一座座带雪屋顶,如同白头黑兽,不断自脚下飞越而过。萧平安展开身法,一气已奔出数里。其间反反复复,自屋顶跑到巷中,又从街道跃上屋顶。
但不管他如何变化,身后那人脚步声轻盈,始终离他不远,道:“老夫承阳,你莫怕,交出‘明神诀’之秘,我不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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