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老太太愤怒的摔了茶杯,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大气都不敢出。

    “你说胡天秀给大小姐喂泻药装病这事,可是真的?”

    老太太杵着拐杖来回踱了几步。

    丫鬟缩了缩脖子脖子,忙道:“老夫人,夏荷哪里敢胡说编排太太呢,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一旁早就等着沈家二爷沈健业闻言也立刻附和道:“这简直太不像话了!如今连娘您都敢欺瞒,还有什么事是她胡天秀做不出来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不是事实怎么能光听一个丫鬟胡说八道。”冯春琴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却还假模假样的替胡天秀辩解了一句。

    “人证都在这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果然,老夫人一听更气了。

    “祖母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等会儿大娘来了咱问问不就知道了。”

    沈玉兰昨儿个回来的,穿着新式的洋装,满面春风的生怕人不知道她做了周家少奶奶。

    没想刚回来就碰上这么一出好戏,心底就等着看笑话呢。

    此时在一旁搀着老夫人,贴心的替她顺着气儿。

    “还是玉兰贴心。”老太太拍了拍沈玉兰的手,看着懂事孝顺的孙女,气也不由得消了不少。

    沈仲天在一旁一言不发,与冯春琴两人对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不一会儿,胡天秀就来了,一扫这人都在,心中便知道今天没这么容易搪塞过去了。

    老太太一看她,横眉一竖,“给我跪下!”

    胡天秀一看那跪着的小丫鬟,心中跟明镜似的,“媳妇没错,为何要跪!”

    沈家二爷此时率先接过话头,“大嫂啊,大家都知道你这么做有你的苦衷,但是你这事办的不像话!人霍大帅府上的人都来了多少遍了,就为了看一看南枝,你说你这是做什么,教孩子装病?亏你想的出来。”

    沈仲天此时也发难,“哼,简直胡闹!”

    “你可闭嘴吧沈仲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想把我女儿嫁进帅府给你做嫁衣,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胡天秀是个泼辣的性子,她这么多年不受沈仲天宠爱,跟她的性子脱不了关系。

    “怎么跟你丈夫说话的!”老夫人脸色阴沉,不依不饶的骂道:“老大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沈家,为了你们娘俩好!你以为大帅府是谁都可以进的吗!一个妇道人家,应当以丈夫为天!你不向着自己的丈夫就罢了,还如此不尊重他,简直越活越回去了!”

    “为了我们娘俩好?”胡天秀冷笑一声,“我谢谢他,这份殊荣还是留给他自己吧!”

    “哼,”沈仲天不阴不阳的笑了声,“南枝的生辰八字我已经让人送到了霍大帅府上,你呢也不用白费心机了,将来啊当了霍大帅的岳母,你就等着谢我吧。”

    “我呸!你个老贼,你要想跟大帅当亲家怎么不送你宝贝的沈玉兰去!说白了你也知道那是个火坑!却还要我感恩戴德,你这是卖女求荣!”胡天秀撩起袖子就开始破口大骂,反正她恶名在外,谁来也不惯着。

    “大娘,你怎么能这么跟爹说话呢,爹也是想为了姐姐好啊,大娘如此说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

    沈玉兰适时的浇点油,心底却笑的得意,恨不得沈南枝早点被那霍少帅给克死。

    看你这位北城第一美人,还能嘚瑟几天。

    胡天秀一见沈玉兰就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撕了她的嘴,“这里哪里有你这个小贱蹄子说话的份!学什么不好学着勾引人!”

    “你放肆!”老夫人气的抄起拐杖对着胡天秀就打了下去,胡天秀哪里是站着挨打的人,当即往后退了一步,哪知沈玉兰却在这时伸脚绊了一下。

    胡天秀“哎呦”一声便摔倒在地上,同时那拐杖也跟着砸在背上,一时间她狼狈的坐在地上,狼狈得很。

    沈玉兰捂着嘴得意的笑。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老婆子我面前放肆,你女儿那能跟玉兰比吗!她娘可是大家闺秀,你呢?一个家门败落的孤女,我当初就说了你不配当沈家的媳妇,你那个女儿跟你一样除了有点模样还有什么!”

    老太太这话说的难听,扎心,从前她就知道老太太偏心,但如今沈玉兰都做出这种丑事了,她竟然半句责怪没有,还反道变成她们母女的不是了,这简直偏心的不止一点半点。

    胡天秀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事已至此,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想着她悲从心中起,身子颤抖着啜泣起来。

    此时沈老二的夫人李红霞戏也看够了,放下茶杯用帕子擦了擦嘴,上前作势要将胡天秀扶起来,“嫂子啊,我知你舍不得南枝,但是你想想嫁给霍少帅,也是好事不是,那霍少帅……”

    没等她说完,胡天秀朝她啐了一口,“放屁,好事你怎么不让你自己的女儿去嫁!”

    李红霞当即面露尴尬,心底暗骂她不知好歹。

    沈仲天叹了口气,表面安抚,实则不容置疑的道:“好了,事已至此,南枝嫁不嫁的可由不得你,得罪了霍帅府,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你放心,以后跟霍帅府是亲家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呸!沈仲天,你一定不得好死!”

    胡天秀牙都要碎了,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一家不要脸的,可是她有什么法子?

    沈仲天偏爱冯氏,她空有一个大夫人的头衔又不得老太太喜欢,难道她和女儿的命运注定如此吗?

    “姐姐如此疯魔的样子像什么话?我看啊该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了,这与霍帅府谈亲事,还是由我代姐姐去吧,她去了,恐怕也只会给沈家丢脸。”

    冯春琴突然振振有词的说着,但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在霍大帅府露个脸面,混个脸熟罢了。

    “姨娘好大的口气,大房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这时,少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屋里人都是一惊,转头看去,少女一袭蓝白的马甲旗袍裙,衬着她如此完美的身材比例,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呈现出了一种古典秀气的美,眉宇间又不失少女的灵动。

    很难让人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一旁本来得意洋洋的沈玉兰眼底闪过一抹嫉妒之色,果然狐狸精出来的也是狐狸精,天生一副狐媚相。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躺着吗。”胡天秀忙抹了把脸,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哟,这会儿知道出来了,不装了?”沈玉兰嘲讽的笑了笑。

    沈南枝直接无视她,上前将胡天秀扶起来,理了理她的头发,扶着她到一旁坐下,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随后才看向屋里的其他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老夫人身上,神情冷漠道:“祖母,南枝来给您请安。”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将头偏向别处。

    沈南枝也不在意,转头看向冯春琴,“姨娘,这些日子南枝一直病着,倒是有些糊涂了,竟不知姨娘何时从妾变成大夫人了呢?”

    “你什么意思?”冯春琴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吗?”沈南枝故作惊讶捂住了嘴,接着神情就冷了下来,“那便是南枝想错了,不然我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她只是一个妾室。

    冯春琴平生最恨别人拿她的身份说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沈南枝便骂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南枝轻笑了笑,轻蔑道:“姨娘可真是癞蛤蟆装青蛙,长得丑玩的花,你一个妾哪儿来的自信?”

    “你,你……”冯春琴气的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小贱人近日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还学会顶嘴了。

    沈南枝心情不算好,她堂堂一个北大才女,辩论赛从没输过的她对付几个小破烂货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耍嘴皮子?不好意思,姐没输过。

    “你瞧瞧你还有没有半点沈家小姐的样子!”沈仲天忍不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张口就骂:“我告诉你,这霍家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则我…”

    话未说完,就被沈南枝打断。

    “我嫁。”

    什么!

    此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的惊愕了,连沈玉兰都瞪大了眼睛。

    沈仲天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霍逍,我嫁了。”沈南枝在一众人面面相觑的目光中相当淡定。

    “南枝,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胡天秀呆住了。

    “娘,我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南枝淡淡道。

    她想起不久前春桃跟她说的,“老太爷去的早,家里大小事都是大爷说的算,老夫人这些年偏颇冯春琴,事事以她们为先,二爷虽然表面上对大爷言听计从,但是不少人都说他们暗地里早就斗的你死我活了。

    这些年,冯春琴总是找借口克扣月钱,这日子到了冬天更是难熬……”

    呆在这样的家里,她就永远逃脱不了被操控的命运。

    进了大帅府她的一些想法或许实施起来没这么困难,还能摆脱现在这种被支配的命运,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没有理由拒绝啊。

    那可是大帅府,这个时代拥有最高话语权的存在,为何不嫁?

    民国的军阀有什么不好?有钱有权,要是颜再好点,那岂不是后半辈子就相当于走上人生巅峰了?

    她知道,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所有的话语权都掌握在拿枪的人手里,她是对那个霍少帅没什么兴趣,也不在意什么克妻传闻,改革开放后封建迷信是不可取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与她知晓中的偏差多少,但对于那些未知的东西,防患于未然没有坏处。

    所以离开这里,她才有机会实现她心中所想,霍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想通了这些,沈南枝也就豁然开朗了,嫁就嫁呗,不就是嫁个人有什么大不了。

    克妻?呵,看谁命硬了。

    “南枝,你当真想好了?”胡天秀还是不可思议,她还是觉得女儿是为了她才答应的这门亲事,抱着沈南枝泪眼婆娑,“都是娘没用,是娘护不住你。”

    上辈子沈南枝没享受过亲情的温暖,此时感受着胡天秀真诚的爱护,她心底暖暖的,“娘放心,女儿想的不能再好了。”

    “你当真愿意嫁?”沈仲天此时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当然,毕竟爹费尽心机的帮我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我怎么能拂了您的好意呢,您说是不是。”沈南枝含笑说着,却句句讽刺。

    沈仲天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但是她如今答应了,他黑着脸又不好说什么。

    “不过,”沈南枝说着顿了顿,扫了眼大厅里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上,才又接着说:“祖母,我既答应嫁了,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

    看她笑的凉凉的,不知道为什么沈仲天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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