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斜照,灿然生辉,湛蓝的天空宛如一泓碧波清水相去万里,几朵白云点缀其上,飞鸟一阵阵掠过,鸣声唳唳,壮丽其极。
此际已进深秋,金风滚动,草木枯黄,只给人一种寂寥慌闷的感觉。
云梦昭独自坐在廊下,盘着腿,靠在柱子上,一脸呆板的郁闷之色,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自创小曲儿。
梅姑走了过来,见他如此,说道:“博儿,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也不出去玩,今天的天多好。”
梦昭嘟嘟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皇外公生病了,我没心情。”
原来在五日前,南宫治隆突染恶疾,再加上早年间征战留下的病创,瘫卧在床,一病不起。
他这病来的快,来的奇,面如金纸,两眼发直,整个人完全痴呆了,太医诊断也是束手无策,小梦昭便是为此事烦心。
他望着远处的天空稍出了一会儿神,小小的心中打下主意,一蹦跳到地上,道:“姑姑,我出去玩了。”说便走。
梅姑微微莞尔,道:“别跑太远了,记着回来吃饭。”
梦昭不应腔,转过廊头,回房中拿了黄金短刃,别在腰间,径出府门去。
他手背后,小大人儿般在门前踱着步,念念叨叨:“到底能不能找到,明明有的,可娘亲说我见不着,有的为什么会见不着呢?我看见了的,大家都看见了,就在山上,爹爹说过,人只要肯努力,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哼,我会努力的,我一定可以找到。”
“梦昭哥哥,你咕咕叨叨说什么呢?”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
小梦昭想事情入了神,没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娥苓来了。
他和娥苓的感情最是要好,青梅竹马,整个北狄他也只有娥苓这一个玩伴,平日见到娥苓他都是心花怒放,欢悦无比,然而此刻他却丝毫心情也没有。
“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找你玩了,我们再去林中抓雀儿好不好?”娥苓笑嘻嘻的道。
梦昭道:“不是抓一只给你了吗?怎么还要抓?你……不会又让野猫吃了吧?”
“没有,没有,好好的呢。”
娥苓连忙摆手道:“我是想叫你再抓一只,和那只做个伴,它自个儿太孤单了,好不好?”
梦昭叹了一口气,道:“不好,我没时间,你自个儿玩吧,我还有事呢。”
娥苓脸上沮丧,道:“姑姑、姑爹都进宫了,你又不读书,又不练武艺,怎么不能陪我玩?你不喜欢我了。”
小梦昭无奈道:“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是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做,你赶紧回家吧。”
娥苓撇撇嘴,道:“撒谎,你一个小孩儿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瞒着我去更好玩的地方,不想带我,刚才就看你叽里咕噜的,是不是?”
梦昭被她挤兑的小脸通红,他心知此行有一定危险。一则,他不想让娥苓与行涉险;再则,他不想带着娥苓个拖油瓶累赘,可他若对娥苓说明,娥苓一定会赖着他,只得气愠的道:“不要你管,总之你别跟着我就行了。”
娥苓扁扁嘴,道:“那你告诉我,你要干么?”
梦昭道:“我不能跟你说,你赶紧回家吧。”
娥苓吃定了他似的,“我不回家,你不告诉我,我就跟着你。”
梦昭当真来了怒气,扬起手道:“你……你跟着我,我打你哦。”
娥苓眼睛里慢慢涌上泪水,抽噎了两声,北方女子天性的倔强显露出来,纤腰一挺,逼视着云梦昭道:“你敢,你敢打我,我告诉姑姑去,看她打不打你?”
恰逢梅姑出来,见两个娃娃争吵,问道:“怎么了?你们干么呢?”
娥苓忙委屈的道:“梦昭哥哥,他要打我。”
“什么?”
梅姑望向云梦昭:“你怎么要打娥苓?”
梦昭立即转了脸色,笑呵呵的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打她呢,我是和她闹着玩的。是吧,走。”拉着娥苓向东走去。
梅姑望着他们轻叹着轻轻摇摇头。
走了一段路,梦昭实在忍受不住了,道:“好了,好了,你真的烦,你皇爷爷病了,你不知道吗?”
梦昭突如其来的这话让娥苓愣了一愣,说道:“我知道啊,昨晚我和爹爹还去看皇爷爷呢,可爹爹说皇爷爷快活不成了。”说着寡下小脸。
梦昭道:“那你想不想叫你皇爷爷活?”
娥苓道:“我当然想了,可是连太医都没办法,能怎么办?”
梦昭道:“我有办法,能救你皇爷爷。”
娥苓先是一喜,随即沉下脸道:“吹牛,太医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梦昭道:“我真有办法,你怎么不信我?”
娥苓来了兴致,问道:“真的?什么办法?”
梦昭道:“哼,我早想好了,找神仙去,只有神仙能救你皇爷爷,我正是要去找他们呢。”
娥苓愣愣的望着云梦昭,忽伸出小手摸在他额头,微微诧异道:“你没发烧呀,那怎么说痴话呢?”
“你干么”,梦昭扒开她手道:“我没胡说,神仙就在东边的大山里,上次就出来了,你没看见吗?”
娥苓摇摇头,道:“没有,我只在大庙里看过,可那都是泥巴塑的,又不是真的神仙,你怎么能找的着?”
梦昭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能找到的,等我问神仙要来了神药就回来。”语气甚是果决。
“好了,我也把秘密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了吧?”
娥苓低头想了想,道:“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什么?你……”
梦昭被她黏磨的气息极其不顺,道:“不行,你不能去,山里很危险的,说不定有老虎、豹子,吃了你怎么办?”
他想这样一吓唬,娥苓便不跟他了。
娥苓却道:“有老虎、豹子,你还敢去?”
梦昭一愣,道:“我又不怕,我有刀。”拍了拍腰间的金刀。
娥苓道:“那我也不怕,你有刀,可以保护我。”
梦昭实在被她整治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了,骂又不能骂,打又打不得,当真无奈之极,道:“我真不能带着你,你赶紧走吧,好不好?”
娥苓犹豫了一下,抿嘴笑了笑,道:“那好吧,你不带我,我就不跟你了,我现在就回家去,告诉姑姑你上山了。”扭头便走。
“哎哎哎……”
梦昭忙张手拦住她,若让她告诉了娘亲,指定不叫他上山,受这小妮子裹胁,只好屈就,道:“好好好,我带你去,不过你可不能叫苦叫累,更不准哭。”
娥苓道:“我不哭。”
梦昭道:“行,可是你自己非要去的。”语声沉厉,似对娥苓最后的警告。
曲梁城虽比不得宋国都城江都的光怪繁华,但经过近三百年的发展却也是红楼画阁,绣户朱门,车马竞驰,人流如潮。
高柜巨铺,奇货满目;茶肆酒楼,人声鼓喧。吸取了不少中原文化的秀儒之风,算得上是光华之都了。
二人走了好一阵,出了城门,来到东郊的一处马场。这处马场的马无不都是清一色的千里良驹,是专供南宫皇家御用的。
那饲马的校官自然认得这位小郡爷和这小郡主娘娘,在听了二人到此借马的来意,欣然为俩娃娃效劳,只当他们是要骑马玩乐。套上马鞍以后,小心翼翼的扶俩娃娃上马。
娥苓不会独自骑乘,只能和梦昭共乘一骑,而梦昭学会骑马也只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属于半吊子的水平。好在他有武功根基,也能骑的稳当,紧紧勒住缰绳,将娥苓牢牢卡在前面。
那校官叮嘱云梦昭一定要小心,不可跑的太快。
梦昭应承了,兜兜缰绳,在马肚上踢了两脚。那马颠起小步,朝东行去。
梦昭慢慢掌握了节奏,骑的更稳了,那马也跑的更快了一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跑出了四五里地。
娥苓自小养于深闺,很少放荡野蛮的,最多时候也只是和云梦昭到城郊的林子里捉捉鸟雀,逮逮松鼠,弹弹石子什么的,她已觉快乐无比,这时置身在这广袤苍茫的天地之间,身心舒怡,神魂轻松,直难以言表的欢悦。
二人渐行渐远,闾琅山山峰高五六百丈,离京畿又不算太远,云梦昭凭山认路,倒也不会走岔方向。
太阳越升越高,又走出了七八里,娥苓忽然不停的挪动身子。
梦昭问道:“你怎么一直动,是身上痒吗?”
娥苓轻轻苦着小脸儿道:“不是的,是这鞍子太硬了,坐久了屁股疼。”
经她一说,梦昭也感觉屁股有点麻木的感觉,他不说自己,却道:“说了不让你来,你干嘛非要跟来。”
娥苓觉得有些委屈,略显嗔恼的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嘛,你干么嫌我?”
梦昭被他抢白的无言可对,沉吟不语。
其实孩童的感情并不复杂,有的只是一种单纯的依恋,而这种依恋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放大,逐渐转变成喜欢、爱慕,但此时此刻只是一种纯真的快乐,踏实的依靠,绝不掺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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