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烽火连城 > 第76章 魄力担当
    张财主等人但听江敬诚说的有理有据,句句在理,他们一时无言以对。他们四家孩子经常抱团欺辱叶凌轩他们都是知道的,一向仗势欺人惯了,他们不但不管不顾,还夸赞自家孩子有本事。致使四个小崽子愈发嚣张跋扈,更加的肆无忌惮,把欺负叶凌轩变成了他们生活日常寻求欢乐的趣事。

    这时被江敬诚撕开脸面点破,他们也自知理亏,可他们财大气粗,一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莫说在这梁川县少有人敢惹,就是出了县城,十里八乡都有极大的“名声”,无人敢得罪他们,今日儿子被人暴打,还被喂屎吃,叫他们如何忍气吞声?

    张财主道:“江敬诚,你少跟老子翻旧篇,现在是在说今天下午你家兔崽子打我们儿子的事,你扯旧账没意义,你就说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江敬诚道:“如果叫我说也简单,大家各退一步,事情就到此为止,就此作罢,咱们双方都不再追究,你们看如何?”

    谢员外接话道:“就此作罢?不再追究?你想的倒美,做梦呢?”

    江敬诚冷声问道:“那你想怎样?”

    谢员外道:“我们儿子不能白白挨打,必须得打回来,那俩小畜生还得跪下给我们儿子磕头道歉。”顿了一下,又极恨切的补充道:“对了,还得叫他们吃屎,必须当着我们的面吃,要不然,咱们没完。”

    一旁的梅姑看他们无理狡辩,咄咄逼人的丑恶嘴里,再压不住怒火,指着道:“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恶心,怎么?你们家孩子欺负人就理所应当?我们家孩子报复回去就是理亏了?宋国说的地痞流氓,恶霸混混,就是说你们吧?”

    梅姑肤色白皙,容貌清丽,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属不多见的美人,尤其是身上隐隐散发的异域风情,只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从她出现时,四个混蛋看见她便眼睛一亮,见她拉着个孩子,又进行了一番打量,这时听她说话,张财主道:“这位小娘子面生的很,敢问你是什么人?”

    梅姑看他一双贼眼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没好气的道:“我是谁,你管不着。”

    张财主吃了瘪,不气反笑道:“江敬诚,可真有你的,若我记得不差,你老婆才去世还不到一年吧,你这便金屋藏娇了?连儿子都这么大了,看来你是早在外面养了小的。各位都瞧瞧,看那柳腰,生了孩子还那样纤细,这要是掐上一把……啧啧,啊?还得是江兄有福啊,果然有门道,哈哈,哈哈。”

    他言语调戏梅姑,故意冷嘲煽动,一众狗腿子都跟着他哄笑起来。

    梅姑气的秀拳紧握,圆睁杏目,对于这号地痞无赖她不屑于吵骂,疯狗撺掇,只怕越搭理他越是蹬鼻子上脸,只好吃点闷亏。

    江敬诚声丝发颤的压下一口气,说道:“张财主,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故人,还请你放尊重些,若无其他事,各位请回吧。”

    李员外道:“干么?事儿还没解决呢,你就着急轰人了?”

    江敬诚道:“公道自在人心,我江某人不愿生事,但也不是好欺负的,恕你们的要求在下无法答应,你们有什么手段可尽管使出来,我接着便是。”

    张财主冷冰冰的愠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负责了?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们仗势欺人了。”

    江敬诚冷笑道:“哼,你们不是一向如此么?”

    张财主恼的大喘粗气,瞪着眼,唇上的胡子乱颤,指着江敬诚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多有种,都给我上,把房子给我拆了。”手一挥,他身后的十多个仆从提着棍子便即冲上。

    江敬诚身形一闪,挡在家人面前,双掌拍出,打倒两名仆从,一手夹住一名仆从手里梢棒的棒头,扭手一甩,那梢棒从那仆从手里脱手而飞,打在旁边四名仆从的胸口,“啊哟,啊哟……”四声痛叫,四人轰轰倒地,捂着胸口满地打滚。

    江敬诚又一手抓过一个仆从,高高举起,抡了个圈子远远扔了出去,“咚咙,咚咙”石磙砸地一般,摔的那两人吱哇乱叫,哭爹还娘,其余仆从见了这阵仗,望而却步,面面相觑的再不敢上。

    小梦昭欢的蹦跳,拍着手叫好,叶凌轩和江心瑶却是一脸的惊愕,好几年来,他们从来不知道“伯父”,“爹爹”竟然这么厉害。

    张财主四人也是一脸的震惊,心里更是栗六万分,望着江敬诚瑟瑟发抖,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万想不到平日老实巴交的一个人竟然这样凶悍,实是大出意料,欺软怕硬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自来到梁川县江敬诚便隐姓埋名,绝口不提过往,只想过点寻常人的生活,开了间酒楼维持生活,后来娶妻生女,安心平民,即便与人发生纠纷也未动过武功,除了德叔也没人知道他有一身强艺,今日是将他逼到了这个份上。

    突然,两队穿着官衣的人闯了进来,有二三十人之多,在院中整整齐齐的列好队,后面紧跟着一个穿官服的老爷,从队列中一摇三晃,“威风凛凛”的行过,人未到前,便先打着官腔道:“都干什么呢?是谁在生事。”

    张财主神情瞬松,笑呵呵的忙迎上那官,一脸谄媚的道:“兄弟,你可算是来了,要不然你哥哥就要被打死了。”说着狠狠的瞪了江敬诚一眼,心想:“你就是再牛,看你还敢和官府作对不成?”瞬间底气十足。

    来的正是梁川县的县官,姓张名让,乃是张财主的堂弟,他轻轻用手臂把张财主往旁边支了支,似是避嫌,走到江敬诚跟前,颐指气使的道:“江掌柜,我接到举报这里有人聚众斗殴,前来看看,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江敬诚冷笑了一声,道:“张大人,你且看看这是在哪里?这可是我家中,令兄带着这些人私闯民宅,你说是聚众斗殴,这只怕不合适吧。”

    张让拳手堵嘴,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道:“私闯民宅也好,聚众斗殴也罢,总之在我梁川境内犯了事,本官责无旁贷得管上一管,你们双方都各自说说吧。”

    张财主便先开口,扭曲事实的一顿歪理邪说;李员外,谢员外,孙员外又添油加醋的一通拱火。江敬诚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始到末讲了个明明白白。

    张让听双方说道,眯着眼睛如痴如醉,频频点头。听罢,说道:“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你们打算如何解决呢?”

    江敬诚道:“依在下之见,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小孩子行事,既然双方都有损伤,不如就此作罢,就这样算了。”

    张财主道:“你说的轻巧,绝不可能,我儿受的伤必须加倍还回来,还要赔偿。”他有当县官的兄弟在场,言语间甚有底气。

    梅姑道:“凭什么?你们家孩子受伤了,我们家孩子也受伤了,凭什么赔你们?”

    张财主心想:“反正有我家兄弟在,我就给你们来个撒泼混赖,看你们能怎么办。”于是道:“那俩小畜生能跟我们儿子比吗?贱民而已,就是打断腿也是轻的,我家儿子可金贵着呢。”

    梅姑怒道:“你也是平常百姓,你儿子是儿子,别人儿子就不是儿子么?凭什么你家儿子就比别人金贵?”

    张财主不屑笑道:“哼,这算你说对了,犬子能和虎子比么?”

    “呸。”

    梅姑怒道:“就你那歪瓜裂枣的样,还虎子?我看你儿子连犬子都算不上吧,简直猪都不如。”

    “好贱人,你……”张财主吹胡子瞪眼的指着梅姑。

    张让不耐烦的摆手叫道:“别吵了,别吵了,吵能解决问题么?真是的。我算是明白了,那个叫叶凌轩的与这四个孩子有仇,可那小子,叫什么……梦昭的,他与这四个孩子可没有矛盾吧,他当的是什么出头鸟?”

    梅姑和江敬诚同时一怔,望向小梦昭。

    张财主幡然而悟,连声道:“对对对,我们家孩子可没打那小畜生,他当什么出头鸟?还是县令大人断案公正,英明神武呀。”

    张让似对“断案公正,英明神武”这两句话极其受用,摩擦着下巴,笑眯眯的摇头晃脑道:“哎……”

    小梦昭一时有点懵,愣了愣,道:“是他们欺负凌轩,我帮凌轩报仇去的。”

    张让笑道:“小家伙,这你可就不对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不关你的事,你怎么能出头呢?要报仇也应该是叶凌轩报,你可没资格打人。”

    小梦昭一脸天真的道:“可是他们人多,凌轩打不过他们,我才帮忙的,那他们人多,不是欺负人么?”言之凿凿,说的理直气壮,只觉就是理所应当。

    张让好声好气的轻笑道:“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小朋友是不能狡辩的,本官可要带你走了哦。”说着脸一沉,喝道:“来呀,把那小家伙抓起来。”

    一众官兵听令动手。

    梅姑神情一紧,忙将小梦昭藏在身后。

    “且慢。”江敬诚高声叫道。

    张让笑了笑,道:“怎么?江掌柜是要违抗本官么?你可想清楚了,官封乃是皇命,抗令拒捕,你该知道要承担什么罪过,不用本官提醒吧。”

    江敬诚拱手道:“在下不敢。只是孩童们打架,并不在量刑范围之内,大人要抓捕一个孩子,只怕于法不合吧?”

    张让一本正经的道:“江掌柜此言差矣,朝廷律法固然是重中之重,但是各地方也有当地的法律条文,你该知道的,我梁川县为什么能够富庶如此?不正是因为事无巨细,不分大小,本官一视同仁的结果么?小儿之罪也是罪呀,今日犯小罪,来日便可能是大罪,所以一定要把这种不正之风扼杀在摇篮里,方能长久的维护我梁川的太平安宁。江掌柜,你这该明白本官的良苦用心了吧。”

    张让虽系诡辩,但却说的有理有节,理路通透。江敬诚明知他是蓄意偏袒,却也无可辩驳,为了在这方土地上继续生活下去,他不能揭露张让,只得忍耐下来,叹道:“张大人明鉴,句句在理,只是能不能出个折中之法,不要拘押这孩子。”

    “这……恐怕……”张让表现的十分为难。

    叶凌轩突地挺身而出,朗声道:“县官老爷,不关梦昭的事,是我拉他去给我报仇的,你要抓就抓我好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目光如电,英气凛然,一脸的英雄相。

    这一下所有人都怔了怔,齐刷刷的望着叶凌轩,实未想到他一个十来岁的区区顽童竟然义薄云天,敢有如此担当,当真豪气。

    此时天色将晚,暮霭沉降,月出星现,江敬诚看叶凌轩豪情万丈,突然鼻子酸酸的,眼眶湿润,只想落泪。

    此刻的叶凌轩简直和他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气概几乎一不一样,不由得使他想起了二弟来,想起二弟联想到三弟,三兄弟初识时、把酒言欢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只看叶凌轩走到张财主等人跟前,眼中冷光烁烁的望着那四个小子,如同虎豹豺狼。张财主等人忙把自家儿子揽到身上,不禁战战兢兢,颤声道:“你……你要干么?”

    叶凌轩阴鸷一笑,俯身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块砖,拉住张财主儿子的手塞进他手里,伸着头道:“来,打我,照这儿打,你不是要报仇么?我替我大哥应了,来吧。”

    张财主的儿子却是一脸的害怕,吓的愣怔了,瑟瑟发抖的一动不敢动。

    张财主中年得子,对这儿子甚是娇生溺爱,但见儿子忽然变得如此窝囊笨拙,极是气愤,推着儿子道:“打,他叫你打的,你怕什么?整他。”

    江敬诚急叫道:“凌轩,你过来,真是胡闹,伯父赔他们钱就是了,你不用那样。”

    叶凌轩道:“江伯父,你不要管,我已经看的很透了,叫他们来好了,我自己的命,自己承受着。”

    苍凉的哭音叫江敬诚只有种被万虫噬咬的疼,而这哭音之中似又饱含了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似恳求,似逼迫,又似勒令,只让江敬诚不能拒绝。

    云梦昭忽地跑上来,拉住叶凌轩道:“你干么?我不用你为我承担,是我要帮你的,咱们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打,叫他们打我来好了,你让开。”转向张财主的儿子道:“来,你来打我,是我打你们的,不要为难凌轩。”

    叶凌轩推着他道:“你让开,不关你的事,是我叫你去的。”

    云梦昭挤着他道:“就关,你让开。”

    俩孩子你推我搡,互不相让,众人看着如观乐趣,又有一种心灵抨击的震撼,直难想象两个半大娃娃竟能这般的豪气干云,情深义重。张财主的儿子更慌张了,颤颤巍巍,手发抖,砖头掉在了地上,一扭身躲在了张财主身后。

    张财主怒切骂道:“废物玩意儿。”恨铁不成钢,弯下腰捡起砖头,一砖狠狠的砸在了叶凌轩的头上。

    叶凌轩疼痛的闷叫一声,条件反射的急捂住头,整个院落瞬间空空寂寂,连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望着叶凌轩。

    若是小儿打架可说情有可原,但张财主一个堂堂大人竟拿砖夯一个孩子的脑袋,委实太失风范,即便作恶也该有一定的底线,只看鲜血顺着叶凌轩的头顶缓缓流出,渐渐淌满脸面。

    江敬诚慌忙抢步而出,扶住叶凌轩,眼中凶光闪闪的瞪着张财主道:“张裴杰,你他妈的该死。”杀机毕露,便要送张财主归西,但看梅姑拉着心瑶也急跑了过来,心系大大小小一大家子,强行将杀心隐了去,向张让道:“张大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么?”

    张让一脸无可奈何的惋惜,向张财主嗔道:“大哥,你怎么这么冲动,我是在帮你争取最大的利益,你搞什么?”

    张财主心里怦怦乱跳,他不加思索的给了叶凌轩一砖头,全是性发,只看叶凌轩鲜血流淌,红染满面,心里一阵打怵,急道:“什么利益不利益的,妈的,快走了,走走走走走走走走。”拉着儿子急向江宅门外走去。

    李员外,孙员外,谢员外但看事件突然遭变,也是吓的脸如土灰,忙疾步跟上。一众仆从更是争先恐后,慌的夺门而出。

    张让似笑非笑的歉然道:“江掌柜,你看这……真是……真是……”

    江敬诚淡然而愤愠的道:“张大人慢走,恕在下不送。”

    “啊?”

    张让愣愣的咂了咂嘴,倏地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袍袖拂甩,道:“走,回府。”率着一众衙兵,雄赳赳、气昂昂的出江宅而去。

    叶凌轩目光热切,恨意浓烈的望着那些走去的人,一脸苦兮兮淡泊的冷漠,深情感受着那流到他嘴里的血的味道,暖暖温和,淡淡的咸味令他精神爽快,心情愉悦,伤口的痛似乎于他毫无所觉。

    只是那恶心的腥味让他有些想哕,他强忍着,把血水和着唾沫又咽回了肚里,随着苦味越来越重,一种极其极端的心念种子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不是迁就,不是忍耐,也不是报复,更不是惩罚,而是一种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极恶——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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