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一通畅饮,美肴果腹,琼浆下肚。
傅雪莹和江心瑶不善饮酒,也都少喝了点。云梦昭和叶凌轩、翟斌却是放开胸怀,酣畅淋漓的快饮,三人都喝的面酣耳热,全身通透的暖烘烘的。
吃完酒菜,结了账,见天色尚早,傅雪莹一直惦记着后院的“神仙生活”究竟是怎样一番体验,说道:“梦昭哥哥,这里好大,好好看,咱们去后院看看吧,听那个总管说来,应该很好玩的。”
云梦昭脸现难色,瞧了瞧叶凌轩和翟斌,见二人鬼黠,向雪莹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那种地方我们不方便去,再过一会街上就该挂灯了,舞龙舞狮的,还有打旱船的,你忘记我们是来看花灯的了?”
叶凌轩和翟斌正盘算着如何支走俩姑娘,好去后院见识一番,可是转念一想:这江都皇城乃是鱼龙混杂之地,独留她俩女郎怕不安全,既然他们不搞什么大动作,只是去观赏观赏,想来带着她们也没多大妨碍。
叶凌轩与翟斌眼神一汇,心意互通。叶凌轩道:“既然雪莹想去,我们就去看看呗,只是看看,又不干别的,怕什么?”
云梦昭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是算了吧,那种地方……带她们……不太好去,我劝你们也别弄那乱七八糟的,会坏名声的。”
傅雪莹微微愠道:“你一直说那种地方,那种地方,到底什么地方,就不能带我去?”
江心瑶隐隐猜到了几分,脸一红,说道:“雪莹,你就听梦昭的吧,后院……可能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还是不去的好。”
傅雪莹犟脾气发作,更是好奇心驱使,不让她做的事情她偏偏要去做,“哼”了一声,向云梦昭道:“我就要去后院看,你不带我去,那我自己去。”说完便走。
云梦昭无奈,只得跟着她。叶凌轩,翟斌,江心瑶随步跟上。
未走多远,遇见一个走路的男子,雪莹拦住了他,问明白去后院的路径,又打听后院有什么好玩的。
那男子告诉她有说书的,唱戏的,斗鸡、斗狗、斗兽的,有牌局赌坊,见她是一个姑娘家,又是有男有女的作伴,没有跟她说的太多详细。
五人径往后院而走。
来到后院,只看人头攒动,山呼海啸,果然比前院要热闹的多的多。傅雪莹随性走逛,梦昭等人随她而行。
来到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只见一座高台上摆着一张长方桌,桌旁支着一个铁架子,架子上放着一面小鼓。
一位消瘦的长者在桌前正襟危坐,看年纪已近花甲之岁,头戴一顶蓝布小帽,身穿一件青布长袍,左手拿着两片花梨木片,右手拿着一个短把小鼓锤。尽管看起来枯干如柴,似乎风吹即倒,但却目光炯炯,精神闪烁,尤显十分干练。
台下亦摆着七八张桌子,五六十人有的围桌而坐,有的就地站着,都是兴高采烈,热情洋溢的面向那长者,连声价的叫好。
雪莹一时间来了兴致,不走了,驻步望着那长者,要听听他说些什么。梦昭便陪在她身旁。
叶凌轩稍不耐的道:“说书的有什么好看的,去别地儿逛逛吧。”
傅雪莹道:“你愿逛,逛你们的,我看会儿。”
叶凌轩轻叹了一口气,只好和翟斌、江心瑶陪她一起站着。
只看那长者将两片梨花木“哒哒哒”的碰了碰,又在那小鼓上“咚咚”敲了两声,说唱道:“断垣衰草野狐鸣,曾说将军此驻兵。千载烽烟锁旧垒,三军旗鼓剩荒城。金雁重镇雄西北,窦氏边勋勒弟兄。铁马不嘶烽火静,至今唯有塞云横。”
下面有人问道:“老先生,这说的什么意思呀?”
那长者道:“这首诗,歌颂的乃是我宋国世宗年间,镇北元帅‘窦天浩’率军驻守金雁关,使北狄不敢觊觎我宋国疆土的事迹。像当初我太祖皇帝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推翻暴周,建立了大宋王朝,从此以后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到了世宗年间,北方蛮夷忽然大举南下,侵袭我朝边境,窦元帅临危受命,率领部下虎狼之师,北扫六合,杀的北狄兵马心惊胆裂,望风披靡,为后来的真宗盛世打下坚实的基础,使得我宋国可以延祚至今,历经十朝,窦将军于我大宋的贡献实可谓不世的盖天之功。”
众看客听的聚精会神,频频点头,交口称赞。
那长者突地哀叹一声,面露遗憾之色。
一人道:“老先生,正说到精彩的地方,为何发叹呀?”
那长者道:“我不为别人而叹,正是为窦元帅家的满门而叹。”说着流出两行老泪来。顿了顿,续道:“窦元帅为宋国立下不世的汗马功劳,只可恨满门忠烈,父子四人却无一人得以善终,你们说可恨不可恨?”
台下鸦雀无声,无一人应那长者的话,然而一个个却都是横眉冷目,咬牙握拳,一脸的炙愤之气。
傅雪莹没怎么听过故事,更没有凑过书场这种热闹,听的全神贯注的。云梦昭但听是和北狄有关的故事,也始终如一。叶凌轩起初不以为意,但听到“满门忠烈却不得善终”,瞬间来了极高的兴趣,要听听到底怎么回事。江心瑶和翟斌也是兴味十浓。
那长者接着道:“窦家父子各个都武艺高强,本领非凡,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其时北狄天庆皇帝‘南宫兀卓’忌惮窦家军,趁我世宗皇帝带领群臣去白玉山进香还愿,在朔州摆下宴席,邀请我世宗赴宴,史称‘双龙会’,其实赴宴是假,加害才是真,南宫兀卓早已定好毒计,妄图尽灭我宋国君臣。幸亏窦元帅识破其奸计,率军与北狄兵马血战在‘囚龙口’,大战了两日两日,可恨当朝宰相尚无极心怀不轨,意图篡逆,在我宋国兵力不利的情况下,不但不发兵驰援,反而阴结北狄,企图屠灭窦家军,可怜窦元帅带领三子率军力战,只杀的神鬼惊泣,妖魔胆寒,最终孤立无援下,父子四人全部惨死沙场,马踏如泥,尸骨无存,这等英魂怎能不让人可悲,可叹,可怜。”
众看客听的全然入了神,一个个都是气愤难当,有的咬牙切齿,有的泪流满面,有的摇头惋惜,有的长吁短叹,心情复杂的如扯乱的麻批。
叶凌轩本不关怀国家大事,向来只操心己事,但听你长者说的悲壮,可能是遗传了父亲骨子里的那股英雄气,一时间也心有所感:“这窦元帅确实是可歌可泣,最可恨是那大奸臣尚无极,要不是他窦家父子何至于惨死殒命,真是奸臣祸国,一点都没有错。”
那长者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逝者已安矣,生者常乐乐,今天就给大家说这一场,感谢各位客官的捧场。”说着将两片梨花木又碰了两下,收了起来,站起身,撩起袍袖,向众人深深一揖。继而捧着一面铜锣,走下台,穿插于人群之中。
众看客感慨这长者书说的极好,纷纷自觉的打赏,十文八文的,丢入锣中,“叮叮当当”作响,有的阔气大方的直接给三两、二两银子。宋国这时正值鼎盛时期,国力强健,人民富足,三二两银子对能来鸳鸯楼消费的大户来说实是不值一提。
突然铜锣发出“铛”一声大响,云梦昭等人离的最近,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白面后生将一锭沉甸甸、白花花的银锭子丢入了锣中,看分量足有十几二十两重。
那老者望着那后生,微笑道:“这位公子真是慷慨,只是这么大一锭银子,老汉我可吃不消啊。”
那公子道:“我并非敬你年长,只是对你说的书深有感触,值这个价钱。老伯的书既然讲的这样精彩,不知可否再讲一段?”
众看客也七嘴八舌的纷纷要求这长者再讲一段。
那长者笑问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那公子道:“但凭老伯的心情,什么都好。”
那长者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又走上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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