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起大火,京城都是看戏的百姓,他们根据皇城守卫的情况可以判断,大火应该很严重。
东南角的皇城顶集中了很多守卫,够不到,只能对着里面乱喊。
皇史宬旁边就是玉河嘛,校尉和赶来的内侍提水浇了一会,抢救了几十箱资料,火势越来越大,他们放弃了。
反正皇史宬是个独立宫殿,周围大片空地,看热闹好了。
还在文华殿睡觉的陆天明被人叫醒,慢腾腾起床,瘸着腿慢慢向皇城走去。
东苑现在非常热闹,皇城和禁宫所有文武都在看那一堆熊熊火炬,站到重华宫都能感觉到热浪滚滚。
陆天明坐到石阶上,脸色平淡无奇,内心却有点得意,狗屁的生意,钓白毛鬼只是表面。
自己、皇帝、孙承宗、骆养性、曹化淳,只有这几个人知道计划,老子倒想知道,你们会把消息延伸出多远。
潜藏的大鱼太多了,这次的信息肯定不对等,看看魑魅魍魉如何反应,钓到一条是一条。
董成虎一脸黑灰,官袍上面还有火星子燎出来的窟窿,低头到陆天明身边,“大人,火势从二楼重檐开始燃起来,瞬间就席卷了全殿,应该是太阳毒辣,房梁被晒出油着了。”
陆天明当着一群大佬的面,冷哼一声,“师兄,你自己信吗?”
“下官亲眼所见,很多兄弟也看到了,城墙上守卫应该也看到了,就是从房顶开始燃起来的。”
“从现在开始,所有在东苑的人不准动,只要脚步出现在直道,立刻枭首,未查清原因,任何人不得离开。”
董成虎只能躬身,“是,下官明白了。”
“董千户留步!”周延儒出声,看一眼陆天明,“你为何不问问烧了什么?”
陆天明一愣,“能烧什么?”
“废话,皇史宬全是贵重的典籍。”
陆天明恍然大悟,“师兄,烧了什么?”
“回大人,兄弟们把所有史料都抢出来了。”
陆天明拍拍手,“好,那烧就烧了。”
董成虎紧张咽一口唾沫,“大人,永乐大典在二楼啊。”
重华宫附近突然鸦雀无声,一群红袍互相看看,瞬间觉得事发诡异,应该是有人在故意毁大典,也许前两天向房顶扔了什么易燃物,太阳一晒着了,校尉当然无法抢救。
“哈哈哈~”
陆天明突然大笑,“经书名典南京翰林院有原本,西苑有副本,皇史宬烧就烧了,至于杂科大典,只要老子在,大典就在。没关系,兄弟们留在皇城不得回家,找到着火原因再出去,省得别人说三道四,大不了损失点银子,咱们慢慢复录,干脆多印两套好了。”
董成虎这次离开了,陆天明感受着热浪,突然发觉两侧更灼人,扭头看到一群奇怪的眼光,连五军都督府的勋贵和京城各衙的主官都来了。
“诸位大人和前辈有什么指教吗”
张维贤伸手摇一摇,示意众人闭嘴,他冷冷说道,“天明,皇史宬大火,你提督皇史千户所,身负大罪,你在这里当什么局外人?!”
“大罪?!那大典不用复录了吗?”
“混账,你在恃宠而骄,挟典自重。”
“没您说的那么严重,晚辈背书很快的,一天至少能背五本,用不了半年就能恢复。”
场面再次安静,徐光启拄着拐杖到身边,有点激动,“陆…陆…天明,老夫可以帮忙,翰林院也应该参与校订。”
“哇,徐大人,不会是您点了皇史宬吧?为何这么兴奋?”
“嗯?”老头一下直起腰,激动挥舞拐杖,“胡说八道,天道大典,人若为之,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有道理,众人突然不想知道凶手是谁了,就是天干物燥,校尉该干嘛干嘛去吧。
陆天明蹭得起身,对英国公后面的骆养性道,“骆指挥使,东苑不会来外人,晚上也有人轮值,城墙上不可能扔三百步远准确到屋顶,唯一的疑点,来自太庙。”
陆天明伸手指向西边,“若皇史宬乃人为,贼子必定在太庙,从房顶到龙德殿,只有那里能绕过校尉向皇史宬扔东西,或者喷火油之类。”
骆养性看一眼内阁众人,再看看六部大佬,动都没动,轻咳一声,“贤弟,太庙查凶,没有圣谕不能去。”
“随便你,不查凶,那就不能问罪皇史千户校尉。”
这时候有一位内侍挤到重华宫前,“陆大人,陛下相召。”
陆天明点点头,皇史宬至少还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去浇水,校尉拿一个大椅子到身边,陆天明往上一坐,四人抬着他入宫去了。
这场大火本应该是朝堂大事,但损失很特殊,也不特殊,只有一个独立宫殿,还是大白天,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等皇帝结果最好。
陆天明来到乾清殿,里面的人让他脑子一瞬间混乱了,刚才没注意温体仁,原来在这里。
不仅他在,还有孔贞运、张至发、贺逢圣、黄士俊,这四人的虚衔全部是礼部侍郎、国子监祭酒、詹事府谕德,但他们不为当官,是纯粹的清流‘学术人士’。
他们正处于大明阁臣的‘通天梯’上面,翰林院君子的榜样,现在是喜宗实录的监修官,以后全部是崇祯朝的阁臣,纯粹的储相。
皇帝不驾崩,上代皇帝的实录一般不会完,就算他们当了首辅,监修官的名誉也会跟一辈子,文臣梦寐以求的荣誉。
他们没什么特别,但有一位白泽服中年人,成国公朱纯臣,这是勋贵中唯一的监修官,英国公重病后皇帝捧起来的人。
所以,殿内六人不论文武、不论老少,统一的身份都是监修官。
陆天明脑子高速运转,甚至能听到自己脑细胞摩擦的打火声,依旧不明白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陆卿家,别发呆了,他们让你去看喜宗实录进度。”
陆天明拐腿站直,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只能说皇史宬的事,躬身道,“陛下,天干物燥,皇史宬大火,但校尉把史料都抢救出来了,二楼的永乐大典烧掉了,微臣一定半年内复原。”
“朕知道了,皇城守卫和禁宫守卫都汇报是房顶起火,朕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也无需为难校尉,三年内把大典复刻就可以。”
“皇恩浩荡,微臣一定尽忠复刻。”
“嗯,诸位卿家说你从未看过喜宗实录进度,亲军代朕监督,卿家难免荒废正业。”
“这…微臣惶恐,学业不精,修书自然靠诸位大儒。”
崇祯摆摆手示意你们自己说,温体仁没有开口,反而是孔贞运起身道,“陆同知,我们既是请你看进度,也是请你核对史料原本,天启七年很多史料缺失,与交接的目录完全对不上,通集库、翰林院、文牍司,陆大人是唯一全程参与史料转运的人,我们需要你帮忙。”
陆天明眼珠子慢慢瞪大,机械扭头看着孔贞运,内心大呼,我顶你个肺啊,原来在这里等着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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