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铨和韩爌第二天黄昏才回到省府。
晋中现在还处于坚壁清野阶段,这是钦差令,巡检司弓兵见识过那位的凶狠,不敢放他们通过。
到清徐白跑了两个来回,陆天明才在奏报上签字,放许鼎臣带他们回省府。
但他们这回去也别想出来了,因为众人才想明白,陆天明不是在胡搞,他要彻底搞定这两万人,手段再高,也需要时间,除了恩惠,还得让他们自己从细微处感受到朝廷的‘强大’,所以他在借用战事掌控太原府,每个县城现在都得高度配合。
高啊,的确高,流贼只要动身,到哪里都是‘自己人’,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很快就没了。
冯铨和韩爌回到官驿,这次来到后院。
张之极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位将军,与他在山西舆图上商量着什么。
两人进门,张世菁给泡了壶茶,张之极直接叫两人到桌边。
“两位,咱们都是熟人,不要客套了,这是张某的妹夫,山西镇副总兵麻杰,驻守内长城西段,主要是太原府与河套接壤那一段。”
魁梧的麻杰向两人拱拱手,“末将是奉钦差令到省府,可不是偷跑而来,几天前他招降云顶山义匪,派人从静乐到岢岚,尚方剑斩了镇西卫指挥使,到偏头关堡传令末将到省府。”
冯铨一愣,“为何斩指挥使?”
麻杰苦笑一声,“没有太多的原因,镇西卫有人冒充流贼抢劫,他不是杀了一个人,是五百人的骑军杀了卫所百户以上将官,把镇西卫直接废了。”
冯铨马上听明白了,脱口惊呼,“不到宁武关练兵,反而到西侧河曲大山里?”
张之极和麻杰同时点头,张之极指指舆图的位置。
“这个决定不意外,练兵的是宋裕本,皇帝就算把宋裕本归于曹文诏麾下,也是一句空话。
练兵要有目的,河曲到鄂尔多斯,再到河套,无需经过大同府,方便互相联络,两位有什么建议。”明代太原府是‘边境’,这地方全是兵堡作者来过这地方,会有很大的戏份,北面是大山,黄河如同一把刀切开大山,易守难攻,反而西边开阔 冯铨看一会舆图,抬头问麻杰,“去保德州、河曲的官道在哪里?大山太难穿越了吧?”
“大山难穿越,但也不是不通,本地人有羊肠小道,与岢岚、兴县、静乐相通,走静乐官道到太原。若想通马车,则必须经过宁武关向西。”
“运输太困难,冯某倒是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今年的交易在偏头关进行,那也算开辟新的大关,以后也能抛开大同府,林丹汗应该无所谓,但你们山西内部的边军可能要生事了。”
麻杰摇摇头,“冯先生想简单了,他要屯田,不只是为了生意。”
冯铨眼皮一瞪,“大山里如何屯田?要屯早屯了。”
麻杰深吸一口气,“要说屯田,还真的可以,人人都以为山里没田,其实也不竟然,黄河从偏头关出山后,拐向西边左绕右绕,大约六十里长,三十里宽,很多地方是黄河古道,有肥沃的土地。
河曲县并不在黄河湾里,而在南边的山中,全县不过两万人,朝廷在嘉靖朝曾议论河曲迁徙到河湾肥沃的土地。
可河对面就是河套鄂尔多斯部,黄河那一段也没有长城,兵堡都在山中设立关卡,总体太过危险,容易被鞑靼人劫掠,不了了之。”
冯铨琢磨了下地盘,疑惑问道,“百万亩良田?”
“全部开垦出来差不多,八十万亩绝对有。”
“冯某觉得异想天开,虽然打窑洞住宿可以节省大量物资,但极其危险,容易被林丹汗拿捏,还有一个大问题,百姓烧什么?”
“这就是宋裕本练兵的目标,我们得过河建立防线,至于他们烧什么,这反而不是问题,我们平时就在烧石炭,山里有露天炭矿,运出来不值钱,山里人烧很方便,那玩意要多少有多少。”
“呵呵呵,开垦十万亩没人管,开垦八十万亩,鞑靼人定然经常光顾,朝廷也会眼热。再说了,你们哪来的人。”
他这就是不看好了,两人又把目光投向韩爌。
老头揉揉眼,沉重说道,“你们不行,若是陆天明,老夫也不用废话,这是一个时刻需要耍心眼、耍手段的地方。”
张之极冷哼一声,“韩大人,我们也行。”
嗯?韩爌看着他眨眨眼,“小公爷可以明说。”
“明说?这还不清楚吗?你们走偏关头就可以。”
韩爌一愣,“大同怎么办?”
“韩大人怎么糊涂了,不是让你走大同府的物资,让你走藩王的物资。”
韩爌认真看他一眼,“抛弃大家,吃小灶?”
“怎么能这么说,是唐王断了湖广江西的物资,你们能争取多少,都是你们的本事,愿走哪里走哪里。南商若把大同当备用,你们也不需要干涉。”
突然谈正事了,麻杰躬身回避,冯铨则与韩爌坐在下首,张之极大马金刀坐主位,看起来出门架子很大。
“小公爷,陆天明在做什么,您知道吗?”
“大概吧。”
“大概可不行。”
“今年杀掉的宁阳侯陈家,在山西有好几个商号,我们收集到一点消息。天明招降的那个李述孔,天启年一直在与晋王做皮子生意。
崇祯朝他被迫做了匪,但生意并没有断,这时候他不是做实物生意,而是由晋王做中人,到潞安府找沈王买粮食。
他们买了三年粮,大概在山中藏了十万石左右,所以晋东南的流贼不缺粮,天明获得这个消息,立刻围杀北面的流贼,在他心里,南边的流贼才是对手,北面就是一群被利用的傻子。”
“老夫听懂了,藩王被牵扯进流贼的销赃生意中,然后呢?”
张之极挠挠下巴,“然后?我爹说了,不得干涉天明在山西的行为,但他也不能碰藩王,张某已经与晋王沟通过了,大王会让他绕开藩王,其余的张某也不关心。”
韩爌好似听到好笑的事,“晋王?老夫认识大王,没有特别的才能,陆天明浑身都是鬼主意,大王一招都走不下来。”
张之极懒得解释,“可他是藩王,这就足够了。”
“小公爷,我们得谈谈…”
张之极突然摇手打断他,“张某知道天明在做什么,等他回省城再说,到时候老大人就明白了。我们可以帮你们游说,允许朝中出现一个山西大员,但山西士绅必须支持裕本练兵,除此之外,没什么可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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