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打了两个小时,将一个超出常人心理准备的故事浅浅描绘,却带来了无法轻松的重量。
其实这并不是海王女大预期的结果。
她甚至没有想过要这么快去触碰对方的过去,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恋爱经历。
换做平常,在她没有要求过这些的时候,对方的一切主动都会让她警觉,然后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唯独这一次,她想要听下去。
“我和她交往了一年,分开也一年。就像你见到的那样,她年纪还小,内向又敏感,让我不自觉就想照顾她帮助她。哪怕分手了这么久,也还是会回她的消息,接她的电话,默许她来我的聚会。就连交往了新的人,也会告诉她。”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喝了一点酒,声音低哑。
海王女大将手机放在桌上,撑着头,思绪飘散。
她轻声问:“你明确知道她对你的感情和期待,你也同样享受着她在你身边陪伴,你不会不清楚这一点。那又为什么要分开?”
海王女大习惯了剖析人心,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她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和核心问题。
不享受就不会默许,但享受着却又逃避着。
为什么?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她太爱我,爱到去伤害她自己。”
海王女大顿了顿,看向手机屏幕。
她无法知道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但声音能传达的讯息已然足够。
“我们差距太大,在我的人生早就进入正轨的时候,她还是个对未来感到迷茫的学生。她不擅长处理和消化情绪,总是焦虑不安但又无法真正迈出改变的那一步,自暴自弃,浑浑噩噩,让我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所以后来我也累了,不再逼迫她,专心我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这之间一定也有很多问题在我身上,因为她从来对我百依百顺,而我对她过分严格。所以我没有及时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导致她用了最极端的方式来索取安全感。”
她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看似淡漠的口吻,却无端给人紧绷的感觉。
“她做了什么?”海王女大冷静地问。
对面的人许久之后才回答:“自杀。”
盛夏的夜不如深冬漫长,闷热在偶然的风中散开,又在不久后回笼。
娜娜的消息发来时,海王女大刚解决完一个deadle,正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上次聚会时娜娜把她拉进了小群,里面加上她和大小姐也就六七个人,其余的人是谁,海王女大没有去探究,反正都是大小姐的朋友,她谁也不熟。
群里又约着要去通宵唱歌,她看了眼地址,发现不远,便答应下来。
作为主心骨的人全程没有出现过,被艾特也没反应,大家都当她是在忙,看到消息就会来。
只有海王女大知道,今晚大小姐应该是不会来了。
还是那个俱乐部,一群人包了场,有的在边看比赛边喝酒,有的躲在影音室看电影。海王女大没什么应酬的精力,打了个招呼就也钻进影音室。
影音室除了她就一个人,叫阿秋,跟大小姐玩得挺好的一哥们儿,但几乎没怎么和海王女大说过话。
从直觉来判断,海王女大觉得他应当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至于原因,谁在乎呢?
成年人的社交礼仪是互不干涉,别玩幼稚小孩追根问底的那一套。
所以她往角落里一坐,没有出声打扰对方,安静地玩起了手机。
自由职业的工作时间是“随时随地”,横竖娜娜他们也只是想人多热闹,所以她来这里就地办公也算不上不合群。
更何况外面那群人早喝上了,已经神志不清地开始飙高音发酒疯。
心下叹了口气,海王女大戴上降噪耳机,回完工作消息后开始刷多邻国的分。
等两门语言都刷完了,她才抬头活动了一下脖颈,缓一缓使用过度的双眼。
这一抬头,她的余光终于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海王女大一时失语。
——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划手机。
影音室的光线昏暗,总共也就四五排沙发坐垫,每一个沙发都隔了一点距离,这也是她先前没看见的原因。
前面的阿秋看电影看得入神,全然不知道后面还坐了俩大活人。
海王女大一阵头大,而旁边的人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向,一时间空气都怪了起来。
好在这时候一通语音打了进来,海王女大心底松了口气,起身往门口走,看也没看地接了语音电话。
“我在俱乐部停车场了,你在哪?”
听到熟悉的声音,海王女大下意识脚步一顿。
“我来停车场找你吧。”她低声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身后似乎有视线投来,但她已经不想知道是谁。
几分钟从电梯直达停车场之后,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大小姐今天没化妆,素面朝天的脸蛋在雪白的灯光下,一点瑕疵也找不见。
海王女大刚想开口,就被她拉过去,腰一下抵在车门上,呼吸和温度钻进嘴里。
这举动实在是不分场合,但短暂的迟疑之后,她还是选择了回应。
在氧气告罄之前,距离终于稍稍拉开,她抵着她的唇瓣,说:“她在楼上。”
女人咬了她一口,低声回答:
“我知道,所以我没想上去。”
热意消退着,海王女大帮她擦了擦唇角沾上的口红。
大小姐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道:
“上车吧,送你回家。”
“就快不是我家了。”她挑眉回了一句,惹来女人的笑意。
回去的路上有些安静,一个人专心开车,一个人时不时看手机回消息。
不知什么时候,开车的人忽然出声:
“昨天我第一次见她那么生气,因为我说不要再联系。”
海王女大动作一顿,安静听着。
大小姐想去拿烟盒,最后又打消了念头。
“上一次谈恋爱是半年前,那次我告诉她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生气过。她说她会保持好距离,我也默许了。”
默许她的存在,默许那段关系结束后她还可以靠近。
“你总是在给她不死心的机会。”
海王女大平静地戳穿她。
而她也坦诚地承认了,“我享受和她的关系,她就在那里等我,随时会给我回应。我曾经很爱她,也许直到现在还是爱的,但我不会再和她开始了,我承受不起第二次。”
她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平静地看着前面的路。
“你可以当我是自私,但我绝不会再让自己经历一次,哪怕她再如何承诺她不会做了,我也不会去赌。”
海王女大沉默了很久,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在这个故事里她始终置身事外,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去解读,因此她是觉得惋惜的,但结局注定如此,谁也无可奈何。
爱是一种瞬发的物质,不具备持续性。
在它一刹那地产生之后,所有的相守都是依凭相知与信任,当信任不再,便到了终点。
再如何不肯放手,也不过是将新鲜的食物冷冻,延长了岌岌可危的保质期。
而现在,似乎就是真正地过期了。
“不觉得可惜吗,明明你也还爱她。”
她看着车窗外,轻声问。
身边的人片刻之后才回答:“现在对她的爱,大概只是一种希望她过得好的期待,再没有别的了。”
海王女大想了想,忽然问:
“还有别的想找你复合的前任吗?”
大小姐顿时沉默了。
——好像,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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