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萧武穆。

    胯下一匹高头枣红马,身披玄铁麟龙明光甲,手持一柄两米长的乌金长枪,率领着五千精兵,由东至门浩浩汤汤地行进而来。

    二皇子,吴王柴熙,身穿七珠亲王冕服,亲自为镇北王牵马。

    街道两侧,所有百姓,全都下跪相迎。

    “舅舅,恭喜你凯旋。”柴熙从小就对萧武穆极为崇拜,阔别多年,依旧对萧武穆很是亲切。

    “谈不上凯旋,全赖圣上洪福齐天,将士用命,才没有让北燕铁骑,突破青甘地区的防线罢了。如今,北燕和大周,两国和平,老百姓终于可以过几年安生日子啦。”萧武穆向前方拱了拱手,表示不敢贪功。

    “哼,要不是老三在后方使坏,舅舅早就直捣黄龙,杀进北燕的大都,生擒所有拓跋氏了。”

    柴熙也略懂兵法,深知何为战争打的就是钱粮。

    负责掌管大周税收的户部,是献王一党,就怕镇北王立下不世之功,每当前方军情紧急时,户部永远都凑不齐军费,让许多战机,都白白错过了。

    这时,一队披麻戴孝的女子,从街旁冲了出来,挡在了镇北王仪仗的前方。

    “大胆!来者何人,敢挡镇北王的驾?”仪仗队前方的两个卫兵,苍郎一声,抽出佩刀,指向女子们。

    然而,这些女子,没有一个人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目光坚定,有不少人,双手还将灵位,举过了头顶。

    “赵士程,去看看。”萧武穆,对身后的一个面容俊俏的男青年吩咐道。

    “是。”赵士程一勒缰绳,双腿夹了夹马肚子,来到了仪仗队的前方。

    “娆儿?”赵士程一看杨玉娆跪在其中,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连忙迅速跳下马匹,跑到杨玉娆的跟前,将其扶起。

    “士程哥哥!”杨玉娆一见到这个男青年,登时一咧嘴,哭了出来。

    “娆儿,谁欺负你啦?告诉哥,我现在就去给你报仇!”赵士程一见杨玉娆梨花带雨,瞬间感觉心痛不已。

    “世子,这次的事儿,可能只有找镇北王出面才行了。”大嫂程琳琅说道。

    萧武穆的副将,是骠骑将军,逍遥王赵玄朗。而这个赵士程,便是逍遥王的世子。

    赵家跟杨家是三代世交。

    赵士程小时候,师从杨老太公,算是杨玉娆两小无猜的师兄。

    由于杨玉娆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有跟柴安的婚约,因此,在随着年纪的增长,每当,内心对赵士程产生朦朦胧胧的好感时,就会立刻掐灭,将赵士程当成自己的哥哥。

    杨玉娆嫁给柴安的那一天。

    赵士程选择跟随大军,去大周边境保家卫国了。

    人终究要被年少时,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杨玉娆一直是赵士程心中的白月光。杨玉娆嫁给柴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士程无能为力。

    但,在赵士程的心中,一直都希望,有朝一日,吴王柴熙登基大宝,自己也许可以用从龙之功,换得一道让杨玉娆改嫁给自己的圣旨。

    “都怪靖安王,他自不量力,得罪了琅琊王氏,连累杨家被报复。”六嫂沈雨笛对赵士程吐槽道。

    “什么?那个废柴,娆儿下嫁给他,不知悉心疼爱,居然还给杨家惹祸?娆儿,那个废柴在哪呢?”赵士程一听,顿时怒发冲冠,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准备找柴安算账。

    “王爷在府里,并没有跟我们来。哎呀,士程哥哥,你别激动,现在最重要的,是请镇北王出面帮忙,救我七嫂。”

    赵士程双拳攥得咯咯作响:“他还有脸在家里养膘儿!娆儿,你别着急,我这就去请镇北王过来,你们有什么冤屈,就跟他说吧。杨家满门忠烈,镇北王也深深敬佩,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完,赵士程回到仪仗中,将情况跟萧武穆说了一下,萧武穆也下马,走到了杨玉娆她们一行人的跟前。

    “世侄女,众位忠良遗孀,快快请起,你们有话,请站起来说吧。”萧武穆见到一面面杨家二郎的灵位,内心难免起了一些波澜。

    “谢王爷。”杨家众女子起身道谢。

    六嫂沈雨笛,心直口快,抢先将,琅琊王氏指示户部,设计强征秦柔给北燕当贡品的前后情况,讲了出来。期间,自然也夹杂了不少,对柴安的埋怨。

    “太过分了!杨家满门忠烈,琅琊王氏,怎可为了私人恩怨,而对忠良遗孀下黑手呢?”镇北王听完了,也是情绪愤然。

    “你们放心,这件事儿,本王管定了!大不了……”

    “大哥!”

    萧贵妃,突然打断了镇北王的发言,也来到了仪仗队的前方。

    “贵妃娘娘。”杨门女子们,对萧贵妃行了个万福礼。

    “如今两国战时已熄,正是兵马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你这威风八面的镇北王,还能当几天?咱们萧氏一族,能在大周,有如今这个气候,不容易。你可千万别糊涂啊。”萧贵妃的话,很明显是劝说萧武穆不要多管闲事儿。

    抑或是,萧贵妃认为,杨家派出几个寡妇出来哭丧装可怜,就想让萧武穆担这么大的干系,这筹码,未免太没价值了。

    “妹妹,糊涂的是你!如果不是当初杨门虎将的流血牺牲,哪有陛下归位,哪有我这个镇北王啊?”萧武穆一把推开萧贵妃,慷慨激昂地说道。

    “大哥,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外甥着想啊!”

    萧贵妃情急之下,喊出的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让萧武穆身体为之一怔。

    萧武穆无颜面对杨门的一众寡妇,背过身去,叹息一声,婉言拒绝道:“唉,本王人微言轻,事关两国和谈,只怕陛下也不会听本王的。”

    赵士程抬头看向杨门众位寡妇身后的方向,双眼瞬间露出了惊讶的神采:“王爷,您看!”

    萧武穆顺着赵士程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手持龙头拐杖的华老夫人、手持黄金双锏的八王爷、手持先皇御赐紫金锤的项老将军、双手拖着丹书铁劵,免死金牌的郭老太傅、手持打龙鞭的姜老军师。

    大周硕果仅存的五名老国柱,拿着各自的皇权道具,朝着镇北王的仪仗队,昂首阔步,豪气干云地走了过来。

    几位老将军身后,还跟着一些族内有过显赫军功的老兵,也都身穿老旧的铠甲,一丝不苟地佩戴着光荣的勋章,跟随其后。

    “啊?晚辈萧武穆,参见诸位老国柱,老将军。”镇北王肃然起敬,单膝下跪道。

    见到镇北王都跪下了,身后的仪仗队,除了柴熙和萧贵妃,也全都齐刷刷地跪下了。

    华老夫人身体虚弱,杵着龙头拐杖,走到仪仗队前,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大嫂程琳琅,赶紧起身搀扶。

    “老身,大周一品诰命夫人,见过镇北王。”华老夫人,对着萧武穆躬身作揖。

    “哎唷,华老夫人,您这是折煞晚辈啊!您手持龙头拐杖,见天子都可以免礼,怎么可以对晚辈行礼呢?”一看华老夫人来这套,刚站起身来的萧武穆,又连忙跪了下来。

    “唉,实在是我杨家的媳妇命苦,想求镇北王能出面相救。老身,这腰板儿,想不弯,也不行了。咳咳咳。”华老夫人虚弱地咳嗽道。

    “老夫人,切勿取笑晚辈了。诸位都是我大周的国宝级功臣,如果需要晚辈帮忙出力,只需一句话,晚辈必万死不辞。”萧武穆拍着胸脯,一脸真诚地保证道。

    萧贵妃招手,将吴王柴熙,也叫了过来,对着老国柱们慷慨激昂道:“诸位都是我大周的脊梁,能为诸位略尽绵薄之力,这是何等的荣幸?光找我大哥一个人哪里够?诸位若不嫌弃,我儿柴熙,也愿助一臂之力。”

    “妹妹,你不劝我啦?”萧武穆因为自己的决定,能够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当然不劝啦!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大周的忠良们寒了心不是?”一把年纪的萧贵妃,故意做了个小女儿态,对着萧武穆吐了吐舌头。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一个半个的老国柱,在萧贵妃眼中,不过是一堆老棺材瓤子罢了。

    但是,大周所有拥有皇权道具的老国柱,一齐行动,那代表的意义就不同了。英雄,是权力为了笼络人心,而树立起来的工具。

    只要昭明帝还需要大周军队的忠诚,就必须保证这些老国柱,在军队将士们心目中的形象,永远是正面的。

    跟老国柱们,坚定地站在同一个立场,那么柴熙的立场,注定永远正确。

    再加上,现在军方,年富力强的一辈儿,基本都是这些老国柱的门生故吏,即便以后镇北王被削了权,有老国柱们的支持,柴熙在军中的声望,依然会很稳固。

    萧武穆众位老国柱们保证道:“诸位老英雄,请先行回府休息,明日,本王就进宫面圣,拼着这个镇北王不做,也要将杨家媳妇给救出来。”

    “嗯。”老国柱们,纷纷对萧武穆露出了认可的目光,微微点头。

    “太好啦。七嫂有救啦!”杨玉娆激动地抓着沈雨笛的胳膊摇晃道。

    赵士程这时,一脸严肃地面对着杨玉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走,娆儿,我送你回靖安王府,我要当面问问那个废柴,他这个夫君,到底是怎么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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