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老爷子打量着他。
沉默在蔓延。
历文成起身立在窗边,摸出烟,又放回去。
面朝逐渐沉下来的夜幕。
“非得这么仓促吗?”他没直面回答。
“是着急了些,不过有你大伯和大伯母帮忙安排,订婚排场不会寒碜。”
历文成知道这件事谁是推手。
从一开始,历明烨就是被历明谦怂恿。
激着大伯去跟老爷子提起联姻,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会拒绝。
他拒绝,就是得罪了慎家。
历明谦好顺水推舟,从中调和,收了慎家。
有了开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集团内部有历明烨的势力搅局,官场有历明谦从中作梗。
他无论如何都坐不上董事长的位置。
历明谦说,历明烨是因为外公动了遗嘱着急。
现在看来着急的不只一个。
历文成心中强压着火气,“好,就按大伯说的来。”
“阿成。”老爷子叹气,“外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能看到你有着落就好。”
历文成微怔,回身。
昔日如霜银丝,此刻在昏黄下发灰。
“外公。”他坐过去,“您放宽心。”
老爷子放下茶壶,“嗐!我黄土掩到脖子的老头子,不怕死!”
他什么都懂。
留下这一大家子给外孙,是富贵,亦是负累。
走之前能看到他多一重保障,就多一份安心。
历文成抚过他如老树盘根的手背,无言。
……
历文成凌晨回到城边别墅。
阿权整理了慎舒照过往不为人知的私密事。
最主要的是校园暴力,几乎年年都有。
那些学生全部被安排转学,如今有一半去了国外。
慎家做得滴水不漏。
在外鼓吹贤良淑德,实则内里一团烂泥。
这样的人,竟妄想有朝一日成为万人敬仰的历太太。
历文成将资料扔到一边,胸中一团火。
他不知道今天在老宅慎舒照和方休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齐昀知道。
方休如今受了委屈不跟他说,但齐昀知道。
齐昀不仅知道,还义正言辞的劝告他。
酒杯在指间粉碎。
阿权惊愕抬眼,又低头。
男人周遭气温冷至冰点。
“执象那边怎么样?”
“顺利,周书羽约了慎太太的侄子今儿下午谈投资细节。”
“白舌传那边呢?”
“已经搭上线了。”
历文成起身去洗手,慢条斯理中,透出一丝阴森。
“阿权。”
幽冷,瘆人。
阿权待命,“历总。”
“等事情了结,送周书羽去澳洲,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是。”
“带够人,找好房子。”历文成取了个新杯子,倒酒,“看着她,能活多久,看多久。”
软禁。
阿权心口一沉,刚要应下,舌头不听使唤,“不能不管她吗?”
历文成摇晃酒杯,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没听到。
许久,温和的语气,“攥在手里比放出去安全。”
“如果炸在手心呢?如果被其他人察觉,拿来对付方小姐呢?”
男人眯起眼,无波无澜。
“不会。”他笃定。
……
翌日下午,方休素着一张脸,套了件宽大的毛衣下楼。
沙发上坐了三个男人。
一个恣意,一个无赖模样。
还有一个背对着落地窗,阳光盖身,晃得她看不清脸。
近了,迎上男人深邃的一双眼。
她淡淡移开视线,毫无形象翘着腿,“哟,陈晨今儿这扮相,是要上台给外婆表演歌剧啊?”
陈晨举起巴掌吓唬她,“会不会好好叫人?叫小舅!”
“陈萝卜。”
“……”
“陈海王。”
“……”
“陈渣男。”
“……”
“你那pdf买断了没?”
陈晨早些年太过浪荡,有女人缘,就遭男人恨。
被个同样浪荡的富二代做了个几大页的pdf,控诉他玩男玩女。
虽然及时被压下,但在圈内被嘲了好久。
包括方休。
坐在对面的商梓扬了扬下巴,“我有备份,小休你要不要?”
方休挑眉,“我也存了。”
两人默契击掌。
陈晨气得脸红,对着门口大喊,“姐夫!管不管你姑娘!”
方国威进来坐下,不理会,“你带大的,你管。”
方休耸肩。
得意,张扬。
陈晨除了咬牙,无话可说。
商梓旁边那道身影像是隐入阳光,一言不发。
方国威让人上了茶点。
待几人安静,他摩挲着杯子,“今天叫你们来,是商量一件事。”
一片寂然。
“齐家,你们觉得如何?”方国威抿了口茶。
商梓摸着下巴,“没接触过,这得问阿成啊。”
身旁的男人翘起二郎腿,语气平平,“出了名的家风优良。老大齐婧华精明强干,膝下无子女,专心教养弟弟齐柏华的儿子,一家子算是老实本分。”
方国威点点头,“齐家只有一个男丁,齐昀,替他父亲管理山水堂。”
“齐昀?这我好像听说过。”商梓放下杯子,“在山水堂出席过几次大场合,做事不声不响,手段柔中带刚,在圈里口碑不错。”
商梓虽然有时候也不着调,但他跟陈晨不一样。
正经在商场上杀出来的。
把差点没落的家族企业凭一己之力救回来。
散漫里带了股对自己的狠劲儿。
他说不错的人,就是真不错。
方国威慢悠悠叩击扶手。
商梓蓦地明白,拖长了调子“哦”一声,“给小休选的吧?哎这齐昀不错,我虽然没见过,但听说长得比陈晨还妖,好多女孩都吃那一类长相。”
陈晨啧他,“你说这话就很难听了,什么叫妖?”
桌上有两人不说话。
方休盯着茶几上的某处,愣神。
“小休。”方国威有意让她表态,“你和齐昀见过几次,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方国威眉间些许欣慰,“如果和齐家正式见面,你愿意吗?”
方休深吸气。
一般女儿家的婚事,都是太太们出面协调。
纵然有家里没太太的,也会托了其他亲戚太太来安排。
可方国威不放心陈家那兄弟俩,非要亲自出面。
即便这种场合免不了跟人说些折身份的话。
方休明白他的苦心。
阳光暖烘烘,但客厅静得发冷。
她呼出一口气,轻声细语,“愿意。”
对面霎时投来酽酽目光。
方休抬头,那人的脸是晦暗的。
辨不明,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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