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昀那边的雨声越来越大。
不像是打在窗子上。
方休在纷乱中开口，“这话不对。”
她深吸气，“慎舒照做那些事是‘因’，如今的处境是‘果’，其他人管与不管，没多大关系。”
齐昀没想到她会揪住这句话。
“我以为你会开心，毕竟——”
“我为什么要开心。”她点了支烟，“慎舒照的因果，和受害者有关，她是死是活，我一个旁观者，从中找什么快感呢。”
齐昀撩拨着手边的流苏，眼底温柔缱绻，“上次伍先生向我夸你，说你无情、无感、无欲。”
方休吐出一道烟雾，“这是夸人的词儿吗。”
他轻笑，“我认为，小休坦荡，才是最宝贵之处。”
方休不理会这句虚话，掸落烟灰，“你既然这么认为，我也直说，齐昀，我们可以做朋友。”
这是她的态度。
齐昀听懂了。
约定好见面时间后，挂断电话。
接下来的三天，方休忙着记录看护区实际一共有多少人。
许枝英用病患资料去申请善款，自然也会造假人数。
张洋那边好得多。
失智老人约莫是捞不到什么油水，克扣一些医疗器材罢了。
只是护工们的态度都不太好。
张洋撞见过几次虐待事件。
拍了，阻拦了，接手了。
到现在，那边的护理站都对她敌意非常大。
“你千万要小心。”方休关上窗户，她中午在食堂听到几句对张洋的污言秽语，“那些护工怕是要找你麻烦。”
张洋无所谓的态度，“我从小跟这种人打交道，防得住。大不了打一架，反正许副院要保我。”
方休翻看着郭嵩拍下的秘密人员名单。
青佑福园登记在册的人数，和官网上，有近一半的误差。
集中在孤儿和残障儿童两个区域。
她放大其中一列，看到个熟悉的名字。
“宋媛是园里十二年前收的孤儿。”
张洋不意外，“她如果肯配合的话，也能吐出不少事儿。”
“不用逼她，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久，有防备心是好的，我比较好奇她用了什么方法逃出去。”
宋媛是逃出去之后遇到的周书羽。
千方百计想要结识位高权重的人物。
现在看来是在这里的阴影太大，给自己求个庇护。
张洋咂巴嘴，“我认为这个宋媛啊，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劲头。”
方休心不在焉嗯一声，“周末，什么安排？”
“我就在园里吧，万一许副院要给我交代什么。”
“许枝英周末不在，我让伍迪约了她谈事儿，园里最近太平，你可以和伍迪去跟一跟。”
“行。”
“顺便陪我去帮齐昀表妹挑个礼物。”
张洋笑一声，“这才是你目的吧方小姐？哎呦少堂主打的主意可落空了。”
方休哑口。
周六。
历文成和陈晨前一天在城边别墅熬了个通宵。
早上十点，陈晨从二楼客房下来时，历文成还在客厅。
“没睡还是醒了？”他抻胳膊坐下。
历文成揉眉骨，肉眼可见的疲惫。
指着茶几上一角，“这个签字的财务总监，见过吗？人在哪？”
陈晨拿起看了眼名字，摇头，“这得问我姐夫。”
“不成。”历文成背靠沙发，阖目皱眉。
“这毕竟是方——”
“不必多说了，此事瞒下去。”他严肃。
陈晨看着他，五味杂陈。
半晌，历文成叫来阿权。
“商梓那边给消息了吗。”
“那个地痞的说法没变化，翻来覆去都是那句，”
从码头逃脱的那个，江湖上名号是‘马胡子’。
地痞说，他和其他几个人都是听马胡子安排。
事儿成之后每人给一万块钱，至于马胡子跟谁谈的交易，他们不清楚。
历文成没睁眼，语气又利又狠，“让商梓放人，换着车堵他。堵三天，抓了放，放了抓，问同样的话。”
“是。”
歇了会儿，他起身。
交代陈晨，“我去洗澡，你准备一下，一会儿和我去山水堂，我约了之前从方氏辞职的一位高管，去问问话。”
“你休息休息吧行不行？晚一天方氏倒不了。”
历文成脚步未停，掺着股不容置喙的霸气，“周书羽消失了几天，找到了这笔烂账，她动作快，我们也不能慢。”
陈晨一咬牙，“要不，你先答应她订婚？缓兵之计嘛……”
历文成没回头。
没说话。
背影阴恻恻的。
四十分钟后，他穿戴整齐下楼。
陈晨捏着手机，站在客厅中央，“山水堂那位先推后，中午和我一起去方家吃饭。”
历文成心里对方休的气未消，倒了一杯水，沉声，“不去。”
“我姐夫说，历行之登门了。”
杯子‘咣’一声磕在大理石桌面。
男人脸色阴郁。
转身，阔步出去。
……
方家。
因为历行之在，方国威特意吩咐李叔，中午多加几道药膳。
方休踏进院子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儿，皱着眉，推会客厅的门。
“方老头，你搞什么呢？被骗着买保健品了？”她边喊边进屋，没看清里面坐着的是谁。
历行之放下茶杯，慈眉善目，“小休回来了。”
方休小幅度鞠躬，讪笑，“历二叔。”
他挑眉，拳头虚拢在嘴边咳嗽两声，“我还是喜欢小休喊我，行之哥哥。”
方休挠眉，岔话题，“我爸爸呢？”
“方董在书房处理公事。”
有客人在，方休不好意思扭头就走。
便在对面沙发坐下。
历行之打量着她，长大了，出水芙蓉般。
方休避不开他的视线，一会儿翻杂志，一会儿翻桌上的水果。
坐如针毡。
“姐夫！”陈晨浪不唧撩进门，“我带阿成来蹭个饭——”
方休撩眼皮，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人，埋在杂志里不抬头。
历行之垂眸，端茶杯。
“哟，历二哥哥，也来蹭饭啊？我说呢，门口怎么有历家的车。”陈晨在方休一旁坐下，捞起她搭在沙发上的腿，搁自己膝上。
历文成瞥一眼杂志后面的乌黑脑袋，解外套。
“二哥。”他和历行之打招呼，“今日不忙？”
历行之抿一口茶，“父亲特意交代，抽空来拜访方董。”
历文成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激得历行之咳嗽。
“外公不是给二哥请了位老先生，不管用？”
历行之用帕子掩口，“老毛病。”
历文成坐下，对面的人杂志挪了半寸，遮挡得更严实。
没坐一会儿，会客厅的门又被推开。
李叔恭恭敬敬请进来一个男人。
齐昀扫一圈室内，“这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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