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姜雨嘉起床的时候，还有点不舒服，不禁狠狠地瞪了何玉衡几眼。
“要不然，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上午，下午再过去？”
何玉衡说道。
“你已经和汪教授约好了今天见面，人家肯定默认你会上午去啊，我没事的，咱们走吧。”
“好吧……嘉嘉，辛苦你了。”
“哼，还不是都怪你。”
“怪我怪我，对不起，今天晚上，我一定温柔点。”
“你……”
“嘿嘿，走走走……”
二人在酒店用了早餐，乘出租车来到江北大学校门口。
刚下车，便看到一名二十多岁、学生模样的男生，手里举着一个写着“嘉宁何总”四个大字的牌子，站在校门一侧。
看来是来接自己的。
何玉衡带着姜雨嘉走过去：“同学你好，我是何玉衡，辛苦你来这里接我。”
男生愣了愣。
他刚才就注意到何玉衡和姜雨嘉了，毕竟俊男靓女，走在哪里都是风景线，难免引人注意。
但他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应该是学校里的学生，可能是家里比较有钱，所以衣着打扮比较成熟时髦罢了。
然而没想到，这人竟然自称是何玉衡！
按说，自己举的牌子上面写的是“何老板”，人家直接说出了全名“何玉衡”，应该不是冒充的。
可是，汪教授让自己来接的人，明明是嘉衡食品总经理何玉衡，而且是一位在经济发展和企业管理方面颇有建树的民间专家。
他在这里等待的时候，想象着，既然是总经理、专家，那么至少也应该是四十岁左右。
可是……眼前这个男生，也就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吧！
或许比自己还要小两三岁！
怎么看，都和“总经理”、“专家”这两个身份不沾边。
看到他这副呆愣愣的模样，何玉衡和姜雨嘉都不禁一笑。
“同学……”
何玉衡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
男生下意识地接过去，低头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的确实是：“何玉衡——嘉衡食品公司总经理。”
此时，他终于相信了何玉衡的身份，连忙问好：“何总你好，我是汪教授的学生，汪教授派我在这里迎接您！”
他脸上的表情热情客气，但眼神中的震撼莫名，却是掩藏不住的。
大家平时喜欢吃的嘉恒辣条，生产它的嘉衡食品，总经理竟然这么年轻的一个男生？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估计回头自己说给其他同学和朋友听，大家都不会相信的！
“汪教授在上课或者办公吗？”
何玉衡带着姜雨嘉，跟着男生行走在校园里，问道。
“没有。”
男生说道：“汪教授原本打算亲自来校门口迎接您的，但临时发生了一些事情，他要赶一篇文章，所以没来。”
“那我们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汪教授？”
“不会的，汪教授说了，接到你们后，就直接带你们去他的办公室，他还说要与您探讨一下文章中的一些观点。”
“好的……请问同学贵姓？”
“免贵姓朱，朱国栋，正在读研三，是汪教授的学生。”
“辛苦你了，朱同学。”
“应该的。”
朱国栋说道：“您和汪教授之间的通信内容，汪教授给我们这些学生看过一部分，您的许多理论观点，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所以我也希望可以早日有一天可以见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朱国栋！”
只听声音，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嚣张和不怀好意的意味。
三人闻声转过头去。
朱国栋的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透出厌恶之色。
姜雨嘉则是好奇疑惑。
至于何玉衡。
他先是一怔，继而双眼中爆发出一团蕴含着狠厉之色的怒火！
向他们走来的这个衣着明显比其他学生光鲜许多的男生，竟然就是记忆中，当年威胁他与姜雨嘉分手，否则就要害他和何晓燕的那个人！
一时间，前世的种种往事浮现心头，令他有种冲上去将此人一拳干倒再狂虐致死的冲动。
“玉衡……”
姜雨嘉敏锐地察觉到了何玉衡的情绪变化，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
何玉衡呼出一口气，努力将心中激荡的情绪平复下去。
“不舒服吗？”
姜雨嘉问道。
“没有不舒服，没事的。”
何玉衡轻轻抚了抚姜雨嘉的秀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姜雨嘉觉得何玉衡突然有点奇怪，但眼下也不好多问，便轻轻点了点头。
而此时，那名男生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注意到了姜雨嘉身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艳之色，盯着姜雨嘉足足看了几秒钟后，来到近前，才又看向朱国栋，脸上露出嚣张的表情，阴阳怪气道：“沈峰，我爸发表在《江北经济报》上的那篇文章，你应该看过了吧？”
“看过了。”
朱国栋皱眉道。
“那你应该也看到了，把国企全面私有化的观点，是理论清晰、依据充分的！”
男生说道：“尽快向西方国家学习，推动国企全面私有化的改革落实，是实现经济高速发展的最佳途径，也是唯一途径！
像你们那种观点，说什么国企改革应该循序渐进、分类制定政策的说法是落后的、愚昧的、不科学的！
如果按照你们的办法去制定经济发展方略，这个国家的经济猴年马月也发展不起来，只能越来越落后、越来越贫穷！”
“沈峰，汪教授和我们的观点一向很明确。”
朱国栋认真道：“我们不否认部分国企由于经营不良等弊端，成为了国家的包袱，需要进行彻底的改革。但我们坚决反对，将国企全面私有化的观点，至少各种涉及到民生根本的企业，必须由国家和政府来把控！”
“然后呢？”
沈峰摊开双手，道：“这些企业由国家政府把控这么多年了，经济民生现在是什么样子？老百姓的日子过好了吗？朱国栋，就拿你来说，你家的日子过好了吗？”
他嗤笑一声：“如果没有伙食补助，你恐怕连饭都吃不起吧？”
“沈峰，我今天还有事情，不想与你辩论。”
朱国栋说道。
“我也懒得和你辩论。”
沈峰轻哼道：“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爸正在尝试申请到地方上任职，而且这事已经有些眉目了。到时候，我爸定要在当地推动实施国企全面私有化，做出来一番成绩，让那姓汪的，还有你们这群狗腿子，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荒谬可笑！”
说罢，他又看向姜雨嘉，嘿嘿笑道：“姑娘，和沈峰这种人做朋友，没前途的，要不要咱们认识一下？”
“滚。”
姜雨嘉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嘿……”
沈峰咧嘴一笑，转身离开，远远地抛下一句话：“姑娘，记着，我们一定会认识的……”
“这个人……”
姜雨嘉的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厌恶：“不是个好东西！”
“朱同学。”
何玉衡开口道：“这个沈峰，他爸是做什么的？”
“我们的常务副校长。”
朱国栋叹息道：“在我们学校里，除了书记和校长，就数他爸的官最大了，沈峰仗着他爸的身份，经常在学校里面作威作福，嚣张跋扈……又因为一些观点的不同，我们产生了矛盾。他是来找我麻烦的，对不起，是我害得你们被冒犯了。”
“不怪你。”
何玉衡说道，又问：“他爸……叫什么名字？”
“沈立群。”
“沈立群……”
听到这个名字，何玉衡的眼神一变。
1987年夏天，现在的嘉宁市市长调任其他地方，新市长上任，名字就叫沈立群！
而沈峰刚才说，他爸，也就是沈立群正在谋求去地方任职。
那么看来，两个沈立群，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江北大学的级别高，书记和校长都是副部级，沈立群身为常务副校长，应该是正厅级。
正厅级干部去地方任职，担任市长，是符合的！
怪不得沈峰可以那么嚣张，直接威胁他和何晓燕的安全，就是因为有沈立群这个后台！
而他似乎也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前世嘉宁市的改革步伐很慢，停滞到九十年代中期才缓慢推动，是因为豆制品厂承包后经营不善倒闭所致。
但现在想来，恐怕不是这样。
以姜卫国展现出的对企业改革的决心，一个小小的豆制品厂，即便经营不善倒闭了，或许会给改革带来短期的困难和阻挠，却绝对不至于导致改革停滞多年！
问题应该不在于豆制品厂，也不在于姜卫国。
而在于沈立群！
从沈峰刚才的话来看，沈立群明明也是希望企业进行改革的，并且是全面私有化改革，为什么又会导致改革停滞呢？
问题应该就出在“全面私有化”上！
企业全面私有化，肯定是不可以的，会带来很多弊端，其中一项弊端就是，会导致国企资产被权利贱卖、中饱私囊。
而沈立群在担任嘉宁市市长一年半后，也就是1988年的年底，就落马了。
落马原因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存在严重经济问题！
想来，应该就是沈立群上任后，将经济大权夺到了自己手里，并以推动企业私有化的名义，干了不少中饱私囊的事情！
只不过这些事情，或许是在嘉宁市市区周边进行的，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所以自己这个普通老百姓才不知道！
而后来。
沈立群和其他大批涉案人员的被处理，才是导致嘉宁市谈虎色变、不敢再进行改革的真正原因！
“玉衡，玉衡……”
姜雨嘉轻轻推了推何玉衡的胳膊，柔声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哦……”
何玉衡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朱同学，继续带我们去见汪教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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