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入神,问然后呢。
陈会计点燃一根烟,长长吐了一口烟雾:“然后我就死了。”
陈会计说自己死了之后,忽忽悠悠到了阴曹地府,还遇到了鬼差。
“鬼差?那是什么样的人?没看到阎王爷?”我问。
陈会计摇摇头,很认真:“阎王爷级别太高,相当于外国的总统。我一个小卡拉米,遇到鬼差都是老大的幸运了。”
据他说,鬼差长得并不吓人,穿着一身古代长袍,就像是私塾的教书先生,斯斯文文的。
鬼差带着他进入一个类似账房一样的房间,里面堆着很多纸质资料,桌子上还摆着毛笔和墨汁。
鬼差让他先用毛笔写几个字来看看。
陈会计当时福至心灵,坐在桌旁,提起毛笔,饱蘸墨汁,在一张空白的信札纸上,写下一首诗。
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灯无烛夜自明。
鬼差看了以后,真是爱不释手。问他从哪学的毛笔字,陈会计说,自己小时候跟着爷爷学。他爷爷很早之前念过私塾,曾经有幸跟着当时皇帝的老师几个月,当小跟班。
鬼差说,你运气好,上面选你来做账房先生,看好了几个方面。一是你活着的时候就是做会计的,懂账。再一个你写了一手好毛笔字。最关键的是,你前几世都是有来历的,当然了,这个还不能和你说。
陈会计慌了,问我是不是死了?
鬼差笑着回答,你如果答应做这里的会计,那就没死,我负责送你回去。
只是你一个礼拜至少要有一天,来这里办公。不过没有报酬。
陈会计哪还计较,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为了那么个不孝子,自己一条命都送进去了,实在是不值。
而且他也想明白了,真要还能活着出去,自己一定要享受生活,爱谁谁,去他妈滴。
他答应了鬼差,并签署了一个文书,写的什么也看不懂,他咬破了食指,点了一滴血。
“再然后我就醒了。”陈会计说:“捡了一条命。从此之后,我就成为阴间服务的阴差,每个礼拜至少有一天往来阴间。”
“你怎么去的呢?”我问。
陈会计点点头:“这问题好。有时候是做梦去,现在大部分时候是肉身赴灵,直接这个人就去了阴间。”
那个姓刘的老头从始至终没说话,一直在喝着酒。
我知道,陈会计说了这么多自己的身世,肯定会昨晚出现的状况有着很重大的关系。
我等着他的下文。
陈会计道:“夏先生一定是猜出来了。昨晚你在小树林看到的大树上那条裂缝,便是阴间裂缝。那里原本是一条通道,是咱们城市五处通往阴间的路之一。”
我惊得酒杯差点掉了:“通往阴间的路?”
“对。”陈会计说:“如果我要去阴间,肉身跟着一起去的话,走的就是这道门。但是现在这道门门损坏了,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一个人不敢乱进。大量阴气正在从这个门里出来,已经污染了小树林。估计再没人管管,会污染整片公园,那么多人呢,会出什么事就不好说喽。”
“直说了吧。”一直沉默的老刘说道:“我们怀疑失踪的林秀秀就是从那里走失的。”
我放下酒杯,“昨天我问你们知不知道林秀秀的下落,你们都说不知道?!”
“我没说不知道,”陈会计道:“我只是说我们也在找她。老刘,你说了吗?”
老刘面无表情,摇摇头:“我也从来没说过。”
我彻底无语,忽然想起什么,“昨晚在鬼域,我看到了很多鬼影,还有人袭击我,那是咋回事。你还喊了一声‘风风’。”
陈会计道:“我说过了,那里是通往阴间的一道门,既然是这么重要的门,就肯定有门卫,不可能什么人都进。而且那里还在闹市,每天晚上锻炼身体休闲的市民这么多,一旦有人误入怎么办?”
“有道理。”我说:“风风就是那个门卫?”
“是的。”陈会计点点头:“风风是阴间的鬼差,专门负责把守大门,他会制造鬼打墙,神通了得。一般人想靠近那道门,是想都别想。”
老刘道:“最近,来了好几个找林秀秀的高手,也都寻到了那片树林,但是都被风风劝退了。放心吧,风风不会滥杀无辜,那样有违天道。”
陈会计点点头:“昨晚对付夏先生,也是点到为止。但是没想到是,居然没有封住夏先生,风风反而还吃了亏。能让驻守阴间大门的鬼差吃亏,那就不是一般人了。”
他恭维的,我心中好不得意,如果不是矜持,真想对空长笑两声。
没想到包袱皮手套这么厉害呢。果然是仙家法器。
陈会计道:“咱们三个老光棍有点无聊,今晚聊得尽兴,我叫来一个美女作陪。”
老刘道:“你说的不会是她吧?”
陈会计看看我:“和咱们夏先生正好一对金童玉女,嘿嘿嘿。”
我喝了口酒,反正他们叫来女孩,总比一晚上对着两个老毕登强。
陈会计不知给谁发了消息,然后我们三人继续喝酒吃串。我问老刘是做什么的。
陈会计道:“夏先生,你猜猜老刘多大岁数?”
“六十?”我尝试着问:“要不就七十了。”
老刘苦笑,陈会计大笑。
“老刘今年三十五。”陈会计说。
我大吃一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长得跟老壁灯一样,老得都掉渣。
满头白发,身材佝偻。
老刘道:“谁见了我都吃惊。”他叹口气:“我是早年学习易经卜卦,当时什么都不懂,逢人就算,张嘴道断,结果泄露天机太多,就变成这么个鬼样子。”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看风水的,以前算命卜卦,现在不敢了,对未来的预测一点都不敢碰。再算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老刘苦笑。
我正要说什么,陈会计突然朝着不远处招手:“美女,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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