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水面一照,里面出现了倒影,我愣住了,这还是我吗?
水里这人是个黑脸汉子,穿着普通,看上去也就一米七出头,扔进人堆就找不到,一点特色都没有。
“这是我?”我疑惑。
“准确点说,是稻草人。”胡七道:“稻草人是共用载具,我带人来阴间,需要用到载具的时候,都是这个稻草人。他的形象是最普通的,走哪都不引人注意,是最好的模板了。”
我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看着整吧。
眼前是一片浩瀚之水,黑森森的水面平静无波,看不到对岸,看不到任何植物生长其上,就像是沙漠一般荒芜。
胡七对着这片水长长打了个口哨,清脆的声音划破夜空。
时间不长,只听哗啦啦水响,不知从什么地方划过来一艘小小的乌篷船。
船慢慢到了岸边,胡七纵身一跃跳上船头,船左右摇晃了两下,他手里的灯笼也晃了晃,红色火苗倒映在黑色的水面,颤动。
我看了看,船上没有人,看不到船夫。奇怪了,这艘船是怎么过来的?
胡七把灯笼放在甲板上,顺着船帮来到后面,时间不长,他手里多出一根长长的竹竿,捅在水里,慢慢把船往岸边靠了靠。
“上来!”他喊着:“这里是阴河,小心不要沾染上里面的水。跳过来。”
我看看船头,离着不过三步远,往后退了两步,陡然起跳。
这一刻,肩头的吞灵蛾也飞了起来,在空中振翅。
我纵身轻飘飘落在船头,晃都没有晃,那只吞灵蛾慢慢下降,重新落在我的肩膀上。
“呦,你可以啊。”胡七在后面撑着竹竿说:“挺稳。”
我笑了笑:“我对于自己灵魂的掌控还是有信心的。”
“嗯。”胡七点点头:“站好了,出发!”
他猛地一撑竹竿,乌篷小船转向,船帮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我赶紧找到平的地方坐好,把灯笼放在身边。
黑森森的天空黑森森的水,这么一抹黑色小船,静静在河面上滑动,船后是一条轻轻的水线。
“老胡,你刚才说不能碰水,那是怎么回事?”我问。
胡七一边撑船一边说:“你看到的这条阴河不是真正的水,是由灵魂碎片和残留的阴气凝聚而成。一旦被这片河水浸到,轻则魂魄散失,重则直接拖入堕灵潭!连我都救不了你。”
小船渐渐到了水面中间。
胡七道:“再往前走,不远就到岸边了。”
我“喔”了一声,提起灯笼静静看着扭曲的水面,河水如活物般微微翻滚,不时浮现模糊的人脸,表情都是哀悼,我再往前看,密密麻麻的面孔不知凡己。
我头皮发麻,小船静静在这些面庞上走过,我手里还提着灯笼,光亮闪过,一张脸便亮起来,随即便黑暗下去。
“别看了。”胡七说:“看着看着小心自己陷进去。”
小船静静滑动,行驶了好一会儿,看不到对岸。举着灯笼向前看,四面茫茫,不见岸边,我心中就有了一些焦躁。
“老胡,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胡七在后面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我看看黑森森的天空,心头莫名压抑,也难怪,谁到了阴间,都会压抑的。
就在这时,前面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副面孔,面朝上。
然后一闪而过。
我心头一惊,心噔噔跳,赶紧用灯笼去照。此时小船已经到了近前,灯笼光芒下,我看到了自己那张脸,浮在水面之下,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像是一张人皮面具。
我大吃一惊,这是我吗,还是像极了我的另一个人?不对,我没死啊,怎么会有灵魂碎片在这里。
正琢磨着,小船继续行进,已经要擦边而过。
我左右看看,实在没有趁手的工具,用力一拔,把灯笼把手拽下来,然后伸直了身体,探到那片水上,用杆子往我那张脸上捅。
杆子捅进水里,碰到了那张脸。脸上的水面顿时破开涟漪,表情看起来极为怪诞,它似乎注意到了我,还把眼睛歪了歪,看向我。
它的嘴做了个口型。
我吃惊非小,在盯着看,它不断做着同样的口型。
“你干什么呢?”身后突然传来炸雷一样的声音。
我吓得一激灵,现在的身体大部分正探出船帮,摇摇晃晃差点掉进水里。
一只大手拽着我的脖领子,给抓了回来,正是胡七。
他勃然大怒:“你干什么呢?”
我惊魂未定,心噔噔跳。
就在刚才他抓我的时候,我看到水下伸出两只惨白的女人手,抓住那张脸左右一分,似乎给撕碎了。
“我,我看到了自己的脸。”我喉头动了动,:“就想看个仔细。”
胡七蹲在船头,看看沾了水的竹竿,叹口气,把灯笼杆扔进阴河,现在就剩下这么个灯笼罩了,里面是散发出红色的光。
胡七道:“那是阴河里勾引你的幻象,不少亡魂走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了幻象,就投身进水里。妈的,刚才如果没有我抓住你,现在你已经进河里了。那个时候,我可没办法再救你了。”
他见我没说话,便道:“你好好休息,别往水里看了,快到了,到了我叫你。”
说完又回到船尾,开始撑竹竿,小船继续滑行。
我坐在那里,身上抖个不停,心跳很快,脑海里不自觉的反复出现那张脸。
他在不断重复着一个口型。
他在说:
他们来了。
觉悟后的影子,都要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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