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多年不见,我见你如今是双眼布满红血丝,面色发青,出虚汗,此乃肝火旺盛之相啊。“
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二人立刻回头看过去。
就见一枯瘦的老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树下,嘴角噙着笑,说话间手拿葫芦摇头晃脑,意味不明的朝着这边看来。
颇有几分打量之意。
他满头白发,身上半点肉感都没有,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正红色袍子,一个箭步朝着他们这边跑来。
修佛之人大多清冷丰腴,多穿素色。
他倒有些不同。
苏亦宁微怔,这是……智明大师?
和她想象当中的,当真有些不同……
她先一步行礼,智明大师瞄她一眼,那眼神似有穿透肉体直击灵魂之感,她没由来心头一空。
下一刻,智明大师收了眼神凑到宋景琛面前,几近贴在他身上。
咧着嘴贱嗖嗖道:”好徒儿快让师父我看看,肝火旺盛,你是不是口干口苦口臭、易怒易燥、肚子胀容易放屁、便秘小便赤黄?“
苏亦宁面色瞬间涨红,她忙咬唇低头。
暗自腹诽着他哪里像修佛之人,倒着实像个老顽童是也。
宋景琛黑着脸后退半步,轻咳一声,抱拳微嗔道:”师父,我给你带来束脩之礼。“
智明大师眨眨眼,眼神清澈:”……束什么礼?“
轻笑声不自觉从苏亦宁口中溢出,她忙捂嘴巴,紧张兮兮的看着二人。
只有宋景琛冷冷瞥她一眼。
分明自己都不晓得是何意,竟还好意思笑别人?
可见到那么多素菜,智明大师一阵嫌弃。
左一句”钱多却小气“右一句”不挑食也要吃肉的“,终于在他看到束脩之礼中的肉干和宋景琛另外准备好的腊肠腊肉之后才咧嘴大笑。
禅房内只有一张木架床,一个蒲团,一张小桌子。
墙上还挂着一把桃木剑。
当真是一览无遗。
眼下,智明大师正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乐乎,满脸写着‘愉悦’二字。
日光透过窗子洋洋洒洒落入屋内似镀了一层金,天边云卷又云舒,鸟鸣声不绝于耳,远处山峦层层叠叠。
当真是人间仙境。
苏亦宁深吸了口气,心下平静许多。
便听一道赞叹声在耳畔乍响:”这日子逍遥,有酒有肉,实在是……爽!“
苏亦宁惊愕一瞬,转而眉眼弯弯笑道:“智明大师,当真有趣!”
本以为要吟诗作赋,却没想到只用一个掷地有声的“爽”字替代。
智明大师抬眼睨她一眼,擦干嘴边的油渍。
撇嘴又如稚儿般发难道:”丫头,哪个和尚像我一样喝酒又吃肉,实属大逆不道,啥叫有趣?你不能因为想要巴结我徒儿,就胡说八道。“
苏亦宁挑眉柔声道:”智明大师误会我了,喝酒吃肉又如何?一花一草一木都有生命,若是吃个肉便说是杀生造孽,那不若以后什么都不要吃便好了。”
她顿了顿,继续笑意盈盈道:“生为世间人,便行人间事,妾身以为,所有外力不过是助内心达到逍遥、快活、平静的境界,智明大师已然如此,外力的约束自然可以不攻自破,正所谓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等到智明大师日后修成正果之后再去普渡众生吧。”
苏亦宁思忖片刻,试探着抬手夹了一块肉干放入宋景琛盘中。
声音乖软:“况且,肉中也有营养,世子平时也该如智明大师一般多食用些肉才好。”
席间静了静,一阵爽朗豪放的笑声便传来。
“徒弟啊,你还真是捡到个好姨娘啊!对我的口味!”
智明大师拿一杯斟满酒塞给苏亦宁:“喝!”
酒香四溢,苏亦宁深吸口气,思忖片刻却把酒杯放到了宋景琛旁边。
“多谢智明大师好意,不过妾身不会饮酒。”
她本就不胜酒力,智明大师虽是宋景琛的师父却也是外男,喝醉成何体统?
智明大师有些不高兴的冷哼一声:“你不是说不必在乎外力约束?”
“妾身只是随心而为罢了,妾身喜闻酒香,却不喜饮酒,还望智明大师见谅啊。”
苏亦宁笑意盈盈,全然没有半分局促难为情。
倒是让宋景琛颇为惊讶。
宋景琛扯起冷笑,看来这软包子当真是长进不少,勾引他的手段也是越发高明了,先是背她上山,而后是劝肉又代酒,当真是好大的脸面!
智明大师抬头豪爽饮尽杯中酒,调笑道:“有你这么个看得开的丫头陪在这个老朽木身边,我也就放心喽!”
看得开的丫头是她。
那……老朽木是谁?
宋景琛脸一黑,冷声开口:“空桑山风景昳丽,你且去四处转转,我与师父有话要说。”
苏亦宁哑然失笑,乖巧应下,拎着裙角出门去,不忘贴心的为二人关上门。
智明大师立刻凑上来,笑得贼兮兮:“徒儿,这丫头当真不错,看来你这颗老铁树要开花了,我前年还和你师伯下赌五两银子,他说你要是开了花那母猪都能上树,看来为师我要赢喽!”
宋景琛压着怒意深吸了口气:“师父,当真是……为老不尊。”
空桑山的景色着实是令人心旷神怡。
见不远处有一凉亭,苏亦宁干脆坐在那边看着云海。
那张精雕细琢的小脸上眉心蹙起,仍有愁容。
虽然阿煜已经养在了老夫人身边,可苏瑾萱却也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
唯有把阿煜彻底带离苏瑾萱的身边,方可安然。
只是,又谈何容易呢……
不远处大殿内突起嘈杂,似是有人在喊救命。
苏亦宁瞬间回神,竟莫名觉得那声音有些许耳熟。
她下意识快步上前去。
她循声而来到大雄宝殿,殿内空无一人,唯有释迦摩尼像低眉顺目又极具威严。
苏亦宁抿唇,莫不成是她听错了吗?
她双手合十,深深鞠躬。
却在抬头的瞬间,嘶喊声乍起,恍若近在咫尺。
”若不是你的话,我的孩儿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被送来这空桑山修行数十年?“
嘶吼的声音里尽是化不开的毒怨。
那人声染了哭腔:”我和老爷幼时相识,怎奈家中落魄,慕容瑾那个老虔婆就让他娶你为正妻,我做妾,当时我已身怀有孕,只因嫡子不能从一个妾的肚子中出来,你和慕容瑾表面照顾我,实则暗中在我的饮食中加入了大量麝香,害死我的孩子!今日,我便要为我的孩儿报仇!“
她揪着心绕过佛像,才发现这殿后门处竟连着一露风石。
而站在露风石边缘抖若筛糠的华服女子竟是将军夫人何氏!
她面色惨白,而与她对立那人身着一身破旧姑子服,死死抓着何氏的衣襟。
何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是我害你……“
苏亦宁瞬间掐紧掌心,下意识要逃离。
此事乃将军府见不得人之事,却意外被她知晓,万一……
”你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苏亦宁心一横,顺手拿过烛台飞奔上前重重打在姑子头上,何氏堪堪下落,被苏亦宁猛地抓住!
何氏被吓得魂飞魄散。
冷风呼啸而过,低头一看,身下竟是万丈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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