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暗市内,宋景琛方才幽幽转醒。

    他下意识动了动,方才觉得身子已然木僵,他瞬间拧紧了眉头。

    眸中逐渐恢复了焦距,他缓了一会儿,撑着身子靠在背后的软枕上,环顾四周一圈。

    他怎么会在这里?

    目光缓缓下移,才看到自己胸口上包裹着纱布,宋景琛怔愣一瞬,恍然想起当日在战场时,何将军背后一剑,好在那一剑偏离胸口刺在了肩膀处,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他记得,他不是被何将军的人带走了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帷幔外忽地响起一阵脚步声,宋景琛目光移过去,端着药进来的仓栩见到宋景琛醒来在原地愣了半晌,连忙走上前去跪下。

    “世子,您醒了。”

    宋景琛面无表情,刚刚醒来,他头还有一些发痛发涨。

    他下意识抬手按了按眉心:“怎么回京城了?宁儿呢?”

    仓栩哑然,头扎得更低:“……您走后没多久,侧妃娘娘便被蒙古的霍辞将军带走,如今仍忠诚于我们的人不多,派出去的暗卫打探到,霍辞将军身旁人皆知,自从数月前迎蒙古使者的宫宴上见到侧妃娘娘之后,便……一见倾心,侧妃娘娘在他手上暂时无碍。”

    下一刻,手边的药碗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黑色的汤药撒了满地,碎片溅起在仓栩手背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口子。

    宋景琛周身已然染了戾气,他死死的瞪着仓栩,猛然翻身下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眸子猩红。

    “你敢抛下她,擅自带我回京?!”

    仓栩不敢反抗,感受宋景琛掐的力气逐渐变大,他面色也越发的涨红,呼吸逐渐变得稀薄,越发呼吸不过来之时,一个干瘦的身影健步如飞的冲过来。

    “啪!”的一巴掌,狠狠的拍开了宋景琛的手。

    仓栩如获大赦,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脖子上已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红痕。

    “混账!人家都没有跟你解释完,你杀他做什么?你要是身子好了,就给我滚回北境去!”

    智明大师气的一怂一怂的,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宋景琛,恨不得一巴掌呼在他脑瓜子上。

    “人家好不容易才救了你的性命,你以为那么容易吗?那个狗屁将军给你下了毒,他走投无路只能带着你回京城来找我,护送你的一共有五个人,从北境到京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家为你这么拼命,你二话不说就要杀人,你真该死啊你!”

    宋景琛一愣,那他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有些木讷的扭过头来看着智明大师:“所以,师父,是你帮我解了毒?!”

    “废话!不是我的话你早就死了!”

    智明大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吩咐仓栩下去,自己从一旁的布包袱中拿出来一个签筒,嫌弃的瞥了宋景琛一眼:“自己摇一根吧。”

    先前他就算到,他这个徒儿此次前去北境,路途着实是多舛。

    宋景琛睨了一眼,心口处虽然仍有痛感传来,他此时却心急如焚,片刻也无法在这里继续留下。

    “仓栩,给我备马,跟我走!”

    外面应了一声,宋景琛黑着脸扯过衣服披上便要离开,却被智明大师拦住了去路。

    他脸色瞬间更沉:“师父,我要去救人。”

    “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智明大师强硬的把签筒塞到他手里,紧张兮兮的看着他,不断的抬下巴示意他摇一摇。

    宋景琛叹了口气,轻轻晃动手里的签筒,他虽然不相信卦象,可如今也难免紧张。

    他甚至不敢去想。

    若是苏亦宁当真出了事情,他该如何?

    “咔哒”一声,一根签从签筒中掉落,打断了二人各自的思绪。

    宋景琛躬身去捡起,他下意识屏气,却——

    “等会儿!”

    智明大师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抓过签子猛地塞回签筒,然后找来找去从里面拿了一根上上签塞给宋景琛:“滚吧。”

    宋景琛怔愣了几秒钟,几乎被气笑了。

    若是如此的话,他何必多此一举呢?从里面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签就是了。

    他看了一眼上上签——天定姻缘不需求。

    宋景琛眸光微微闪动,随意把签子收入袖口中,转身离去。

    和苏亦宁一样,宋景琛也不敢走官道,和仓栩一起在林间穿梭。

    “仓栩。”

    宋景琛回头:“救命之恩,还要多谢你了。”

    仓栩受宠若惊,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连忙道:“世子客气,此乃属下的责任。”

    宋景琛没应声。

    毕竟本就是他应该,哪有死侍看着自己的主子遇难,置之不理的?

    不过苏亦宁说要让他有点人情味,对人要有礼貌,不能因着出身高贵便看不起旁人。

    二人一路策马狂奔,日暮西沉,月上树梢,也不忍停下。

    仓栩到底是记挂着宋景琛的伤还没有好:“世子,就算是不住客栈,我们也要在林子里休息一会儿吧?”

    “不必!”

    他担心也着急,自然不可能安心休息的下去。

    北境离这里哪怕昼夜不停也要三日的功夫,多一日多一时便多一分的危险,他分明答应过会保护好她的,如今又没有做到……

    自从他暗市少主的身份人尽皆知之后,他在暗市中便失掉了大部分势力,如今可以完全信任的精兵良将所剩无几,仓栩算一个,还有便都在苏亦宁身边了。

    ——

    苏亦宁担心宋景琛的安危,可她却也不敢轻易回到军营,如今里面有多少是敌军的奸细,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只能跟着送菜的老朽一起进去,伪装成那老朽的女儿,暗中打探消息。

    幸好,如今他们还没有放弃宋景琛,宋景琛再怎么说也是主帅,主帅死则战败,虽然这些人不服宋景琛,也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苏亦宁松了口气,在大雍军队驻扎地往西三里地的地方和老朽分道扬镳。

    如今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看着老朽贪婪的目光,她狠了狠心,把脖子上从小佩戴着的银项链摘了下来递给他。

    勉强撑起一抹笑:“这个给您,不值大钱,却也不是便宜货,多少能换些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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