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进来的脚步一顿,眯着眼看向苏容妘:“苏姑娘倒是敢想。”
苏容韫一时觉得尴尬,还未等开口,便听裴涿邂道:“听闻苏姑娘将今日相看的三人都打发了,倒是不知姑娘竟然这般自傲,谁都看不上。”
苏容妘清了清嗓子:“妹夫这便误会了,并非是我故意挑拣,而是那三人却不为良配。”
她回身坐到圆凳上:“李郎君太过自大,分明我还未曾与他相熟,他一进来便对我评头论足,赵郎君倒是性子温和,只是家中的事他做不得主,颇为愚孝,三句不离其娘亲,虽说孝字大过天,但也不能太过失了分寸,至于最后这位张郎君——”
苏容妘无奈摇摇头:“他从前的夫人亡故,总拿我与亡妻相比,死者为大,我如何能比得过故去之人?”
裴涿邂倒是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听罢这些话后冷笑一声:“京都之大,竟是没有能配得上苏姑娘的好郎君了?”
苏容妘幽幽看他一眼:“妹夫这话便错了,好郎君多得是,只是成亲之事不能太过随意,若只有我独身一人便罢了,我还带着宣穆,总不能叫他认下不好之人为爹。”
裴涿邂眉心一动,倒是不由得想起昨夜抱着宣穆回来之时。
小宣穆受了惊吓,粮水都未沾,见到他时已神志不清,甚至在搂紧他脖颈时道:“你是我爹爹吗,你是生是死,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和娘亲?”
也不知怎得,裴涿邂突然问出口:“宣穆的亲爹在何处?若是你不知他在哪,可报上名字,我派人去寻。”
“不必了。”苏容妘答的急促,“他爹已经死了。”
之前裴涿邂问过这个问题,但苏容妘随便一答,是真是假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只是这会儿来问,苏容妘的模样倒是不似作伪。
可他心中更生疑云:“宣穆可有叔伯?为何不曾将他交给亲眷来养。”
“当年杨州起了动乱,他爹那边的亲眷都死了。”苏容妘面色有些不好看,嘲讽一笑,“妹夫,我不就是拒绝了三个郎君吗,你何必这般一直戳我痛处?”
裴涿邂收敛了眸光:“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既想为宣穆寻一个好的养父,那便最好能同他生父相似。”
苏容妘别过头去,不想在同他说这件事。
她顿了顿,只淡声来问:“妹夫朝务繁忙,怎得有空来此?”
裴涿邂指尖轻触茶杯,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屋中陷入沉默,安静得叫苏容妘有些不自在。
直到她率先轻咳两声,主动开口:“妹夫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她刚站起身,便听到裴涿邂沉稳的声音:“不急,且等一等。”
苏容妘一头雾水,眼看着裴涿邂慢条斯理喝下一杯茶后,也站起身来,越过她,到她身后的栏杆旁。
此处是个茶馆的二楼,从木栏杆往下看去,正好能瞧见一楼光景。
紧接着,苏容妘便听到有人在外面厉声唤:“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苏容妘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寻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好对上裴涿邂那双漫不经心的眉眼。
“苏姑娘,不好奇?”
苏容妘喉咙咽了咽,狐疑地靠近过去。
这回她牢记昨夜的教训,与裴涿邂隔了些距离,视线顺着朝下去看,正瞧见下面一郎君怒不可遏,指着不远处一男一女激动的身子都在颤。
她仔细一瞧,颇为惊讶道:“那是宋郎君?”
“是。”
裴涿邂淡然的很,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下面的宋郎君气的险些要咽了气,他对面的男子却抱着怀中女子:“宋郎君,你听我解释——”
“我亲眼所见,难不成你还想抵赖?”宋郎君直跺脚,“我一手将你捧起来,你说你这辈子就伺候我一个,可如今这女子是谁?”
他指着女子的鼻子骂:“哪里来的娼妇勾引的你!我说你好端端的女角不唱,偏去唱男角给人做配,你你!我今日便杀了这贱妇!”
他不知从哪抽出来了个匕首,追着那二人到处跑,楼下看热闹的聚成一堆,七嘴八舌都在说着宋郎君。
苏容妘这才看清,宋郎君指着的人是那个叫小玉红的伶人,她之前还听过那人唱的戏。
可小玉红旁边的女子……
她颇为诧异地看向裴涿邂:“妹夫,这是你做的?”
裴涿邂没立刻回答她,而是旋身坐回了圆凳上去,又为自己倒了杯茶:“那女子本就是同小玉红青梅竹马,原本当时宋郎君一直去听曲,他们以为是看上了那姑娘,便要将姑娘送到宋郎君身边,等捞够了银钱再走,只是他们未曾想宋郎君好男风,看中的是小玉红。”
苏容妘双眸倏尔睁大,实在是未曾想到竟还有这种变故。
而裴涿邂泰然的很:“我只不过是给了小玉红一笔足够远走高飞的银钱罢了,他本就不愿委身,钱够了自然要离开。”
苏容妘朝着楼下看了一眼,下面的人议论纷纷,应当都知晓宋郎君是个好男风之人。
她忍不住冷笑,这下也省得宋郎君以成亲之名,去骗来一个姑娘为他生儿育女。
也不知他这回能寻个什么样的人,为他们宋家带去嫁妆呢?
这么久以来,她倒是难得碰上件能叫心里痛快的事,她回头时眼底唇角都带着笑,正好与抬眸的裴涿邂对上视线。
“妹夫当真好手段。”
裴涿邂盯着她看,倒是第一次看见她笑的这般明媚,她生的与妻子虽像,但妻子低眉顺目,可她却是颇为冷艳。
以至于他盯着苏容妘看了看,才慢慢收回视线。
“宋家欺人太甚,竟是将主意打到了裴家头上,自是应该给些教训。”
当初蒋礼墨已经将宋郎君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他,他自是容忍不得竟人用要用一门亲事,便以为攀附上了裴家。
他看向苏容妘时,眸中还带着些冷意:“还请苏大姑娘记住,日后相看郎君,莫要用裴家来作饵。”
苏容妘一怔,这是以为宋郎君生出的那心思,是她有意引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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