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清列的声音传到二人耳中,叫马车之中瞬时陷入静谧之中,只能听到车轮滚动碾压过石子的声音。
苏容妘觉得他这话问的突然,此前他可从未在意过这一点。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苏容妘是有些期待的,可却又觉得如今时机不对,她尚不能保证自己不被波及,甚至宣穆还在县主手中,需要等着裴涿邂亲自去将人接回来。
她暗暗对自己道,不急不急,慢慢想。
无论裴涿邂知道了多少,他只要没抓到现行就不算是什么大事,现下当务之急是要将他的疑虑扑灭。
她不动声色看了嫡妹一眼,而后垂下眼眸慢慢开口:“我确实自小长在杨州,但小时候也是同苏家生活在一起的。”
她唇角微微勾起,抬眸去看裴涿邂:“妹妹出生时,我已经记事,我还是很疼爱她的。”
苏容婵见状也是立刻接话:“我也是如此的,虽与姐姐相处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但我自小便知道有个姐姐流落在外,如今能得以重逢,我心中欢喜的紧。”
苏容妘面上说的有底气,可心头一沉再沉。
如今为了叫裴涿邂的疑心消下去越多,日后便越难将自己摘干净,她想,她应当给裴涿邂留下些疑点,但却不能太多,要他能继续查下去,却又得往嫡妹身上去查。
她着急得想,最后陡然想到了一点,眼眸倏而亮了一瞬。
她忙不迭接话道:“我原本以为苏家早就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女儿的,幸而妹妹一直在寻我,竟是寻了我当时所住的乡间小屋,我也是吓了一跳。”
一个闺阁女儿家,能背着家中爹娘来寻人,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寻到少有人烟的乡间。
她不信裴涿邂听了不起疑!
只要裴涿邂愿意用心去查,他定能查到嫡妹豢养的杀手,到时候将人铲除了去,她哪里用管什么裴家苏家,直接带着宣穆离开,重新躲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
裴涿邂闻言眸色晦暗些许,苏容婵却是不想她继续耍花招,笑着故意打趣:“姐姐说的夸张了些,想来也是老天不愿叫咱们姐妹分离,这可是天意帮我寻到的姐姐呢。”
嫡妹眸中带着威胁之意,叫她老实些,而她则是不能提醒太过,只等着裴涿邂察觉不对自己发现。
她也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对裴涿邂有绝对的相信,京都之中有名有姓的官员他都有些了解,又因掌管科举知晓如今学子情况,人脉权利他都有,他能以前朝旧臣的身份爬到如今的高度,没些敏锐如何能行?
他许是不知女子后宅的手段,也许是因为根本没想过,温顺懂事、为了嫁他等过了花期的新婚妻子,能做出李代桃僵这种事,更或者是此前根本没把她们两个放在眼里。
但如今不同了,他已经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又有自己的稍加提点,他不可能不去查。
苏容妘隐匿在心中的急迫与期待一直汹涌得要往外冲,只能被她压下,可没想到裴涿邂只淡淡人吐出一句:“你们姐妹情深,实叫天下人羡慕。”
他漫不经心开口,似乎根本没再打算继续问下去:“今日去成佛寺定是劳累,回去早些歇息罢,晚上我在去寻你用晚膳。”
苏容妘升起的希冀陡然哽在心口,提不起也落不下。
他竟就这般轻轻放过了?
马车中彻底安静了下来,再没一人开口说话,苏容妘的手越握越紧,憋在心口的一口气叫她恨不得咳出一口血来。
她甚至有些怀疑,究竟是自己提示的太过不明显,还是裴涿邂根本不在乎此事,亦或者……他悄悄放在了心中,过后才会去查?
她只能往最后一种可能上去想,这样才能叫她心中有些许盼头。
马车一路到裴府门前停下,众人下了马车,裴涿邂便同裴沉菱一起去了正堂,独独留下苏容妘和嫡妹一起回院子。
“你说那些有什么用,夫君素日里公务繁忙,哪里会有功夫关心咱们呢?”
嫡妹语气里带着讥讽与嘲笑:“我早就告诉过你老实些,今日你却不听我的话,我该如何罚你呢?”
苏容妘被她这话说的顿时觉得身子一紧,隐隐的恐惧笼在身上,可她却只能强装镇定。
嫡妹却似是因为心中不痛快,要将气撒在她身上一般:“男人对家中的女人都是不上心的,只要能把家管好,不胡乱生事,最后再生两个儿子就够了,你说那么多,倒是白白浪费了口舌。”
她盯着苏容妘,眸光阴冷得很,手亦拍在了她的肩膀上:“我瞧你这舌头多余的很,不若挑个什么时候,拔去了罢,免得再说那些胡话。”
苏容妘已经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唇上,慌乱间猛地一把将她推开。
“你少发疯,若我真没了舌头,日后晚上又如何代你与他同榻。”
苏容婵眸中的光亮瞬间便得可怖起来:“你以为我会在乎?没了你,照样有人来替我。”
她一把掐住了苏容妘的肩膀,力气大的出奇:“你嘴上说得百般不情愿,可亭香去勾引裴涿邂的时候,你不还是出手阻止了?怎么,现在不叫你同裴涿邂去睡,你舍不得了?”
苏容妘眉头蹙得厉害,将她牵制住自己的手甩开:“你少胡说!”
她深吸两口气,转身便要走,可苏容婵却是对着她的后背阴恻恻道:“你以为宣穆能在县主府躲一辈子?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今日之事若有下次,我许是不会对你如何,但宣穆会如何,你且自己好好掂量。”
苏容妘听的后脊背发凉,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但却一直向前走着,没有回头。
另一边的裴涿邂将长姐与二妹送了回去,自己则是回了书房之中,等着叶吟回来禀报。
“家主,夫人与苏姑娘一直在压低声音说话,奴婢听不太清,但定是又吵起来了,好像提到了宣穆小郎君,奴婢瞧着苏姑娘离开夫人视线以后,撑在假山旁边缓和了好一会儿。”
裴涿邂眸色闪了闪。
看来苏容妘留在裴府,应当是苏容婵用宣穆的性命逼迫。
那又为何要如此?
他觉得自己马上便要知晓其中缘由,可却有一瞬犹豫起来。
他不由得想,若是真将此事查明,将那几个杀手抓捕进牢狱之中,苏容妘是不是就能彻底毫无顾忌地离开困住她的牢笼,彻底离开裴家。
让他此生,再见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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