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芸没有其他家人。
沈平一家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联系的人。
再大的恩怨在死者面前都烟消云散了，夫妻一场，总是要操办最后的事宜。
眼睛被滴了眼药水后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又经过沈霁川双手的温度和按摩，刺痛的感觉在逐渐消失。
林茵没有吭声。
沈霁川见她似乎不想去的样子说：“不想去就不去，那边我会帮你找理由。”
“不用。”
林茵拒绝，刚要睁开眼睛被他给阻止。
沈霁川的手再次覆上她的眼睛，轻声提醒：“闭着眼睛休息。”
“我怎么走路？”
紧接着，沈霁川将她抱在怀中朝着外面走。
林茵的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脖颈处低声说：“我要是不过去，肯定会留下话柄，对我没什么影响，不能让你受牵连。”
胡芸和林茵之间的恩怨沈家人都知道的。
还有那个口无遮拦的沈云未在，指不定会添油加醋说什么。
她要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堵住嘴巴。
沈霁川已经把她放在了后排的座椅上。
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有离开。
清浅的呼吸吹在了林茵的脸上，睫毛忽闪了两下。
她的眼睛还没睁开，感觉到眼前黑了片刻。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落在额头上。
沈霁川轻柔地帮她耳边的碎发整理好，声音极其温柔，“我无所谓，反正不受待见也不是一两天了，最主要的是你。”
林茵没明白，“嗯？”
沈霁川的目光落在了她眼下的乌青上。
尽管化妆掩饰，但凑近了还是看出她没休息好。
不知道昨晚她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
沈霁川没有过问。
也许胡芸的离开是一件好事，终于短暂落幕。
后面的话沈霁川没有说下去，关照她路上就保持这样。
一路沉默。
快到葬礼现场，才隐约的听见了低低的哭声。
不用看也猜到哭得最伤心的人是谁。
林茵睁开双眼，透过雨幕的车窗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几个人。
阴沉沉的天空飘着小雨花，压抑的氛围，每个人都是身穿黑色的衣着，面色冷漠。
两人从车里出来走到门口。
葬礼除了沈家人之外没有别人。
毕竟是离了婚，和沈家没什么关系，不方便邀请太多人。
沈宏盛依旧是老样子，站在那一动不动。
沈平的眼眶红红的，旁边的沈云成也是如此，应该是哭过了。
“二哥，节哀。”沈霁川安慰道。
沈平点点头，示意他们进去。
老爷子坐在右手边的最前面，在他身边站着的是沈青筠和陈聿为。
看到他们过来，一同看了过去。
林茵没理会他们的眼神，只盯着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沈云未。
眼睛再次传来刺痛。
林茵皱眉，强忍着难受来到跟前。
正要和沈霁川一同鞠躬，左手边的沈云未看见了。
立刻站起身用力地推搡林茵，扯着嗓子大喊：“你滚！我不要你来哀悼我妈！”
突如其来的举动，林茵没有设防。
脚步踉跄着差点要摔倒。
幸好沈霁川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沈云未。”沈霁川看她的眼神露出不爽，“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云未满脸的泪水，眼眶通红。
她此时顾不上其他，双眼透着愤怒的火焰直勾勾的盯着林茵。
“我妈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竟然还有脸来看她！滚出去！”
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朝着林茵丢过去。
幸好都是一些轻飘飘的东西，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门口的沈平和沈云成听见动静快步赶了过来。
沈云成抓着发疯似的沈云未，安抚她：“云未，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沈云未的声音响彻在大厅，“我妈死了，杀人凶手就在眼前，你让我怎么冷静！”
“闭嘴！”
紧跟着过来的沈平大声喝令，“这种话是随便乱说的吗？”
沈云未怒喊着：“我没有胡说！”
眼泪再次落下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难过的表情。
但都是做做表面功夫。
真正伤心的人只有沈云未。
或许还有沈平，还有沈云成。
就是不知道难过有几分真假。
沈云未伤心欲绝的告诉在场所有人，“我妈搬家前她就去找过，还故意说一些话刺激她，她就是想要我妈死！”
然后恶狠狠地看向林茵，“现在你如愿以偿了，还假惺惺的过来哀悼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请你滚出去！”
不得不说，被刺激后的沈云未头脑还挺清晰。
几句话就说出了关键。
不过，林茵没有理会。
人都已经不在了，再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反正说与不说，该误会的还是会误会，没必要辩解。
这番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老爷子也站起身走到了跟前，狐疑的眼神在林茵身上停留了几秒。
他还是轻声提醒：“云未，伤心归伤心，不能胡说八道。”
“爷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沈云未还要解释。
看到老爷子严厉的眼神，无奈的闭嘴。
却还是愤愤的瞪着林茵。
沈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弟妹，她太难过了，你别介意。”
第一次对她称呼弟妹。
林茵自然不会不领情，接受了道歉，“我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
“你说谁是小孩？”
沈云未简直是一点就着的脾气，想要上前和她理论。
沈云成更用力地抓着她，暗示别冲动。
林茵沉默。
外面的雨忽然下大了。
可能是天气的缘故让林茵的眼睛再次难受起来。
下车前刚有所好转，现在又红了。
林茵面无表情的站在那，竟平白无故的添了几分悲痛神情。
见她这个样子，没有人再和她计较。
忽略了沈云未喷射出怒火的双眼，沈霁川和林茵并排，对着胡芸的遗像进行鞠躬哀悼。
沈霁川看着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沈平，走了过去。
递给他一根烟问：“几天？”
“十点就会去下葬。”沈平接过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停下的意思。
烟雾飘散在雨中，瞬间消失。
按照风俗，葬礼起码三天。
碍于胡芸的身份，他们办葬礼已经是给足了体面。
她的身体不好，离开时迟早的事情。
沈霁川没说什么安慰的话，抽完烟就去和老爷子说话了。
九点多的时候。
外面又开过来一辆车，车里出来的人是江深。
“江医生，你怎么来了？”沈平连忙上前。
“我来看看胡女士。”
江深走入大厅，目光扫了一眼场内。
看到了一个人在角落里站着的林茵。
哀悼结束后简单说了几句话。
工作人员来商量着后面前往墓地的事宜。
门口旁边的角落里，林茵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大雨。
听见脚步声，她没有动弹。
江深站在她身侧，平静地说：“邻居打的急救电话，我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医生，胡女士死于心脏病发作。”
林茵没吭声。
“她活不久的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林茵有了反应，转头看他，“你怀疑是我？”
“不用怀疑。”江深是用肯定的语气，“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
林茵忽然笑了，看着不远处的沈家人。
马上胡芸就要推去火化炉，沈云未伤心不舍的哭喊着。
被雨声掩盖了大半。
她朝着他们努嘴，“那你去告诉他们啊。”
有沈云未的那番话在先，江深再把这个消息说出来，林茵必然逃不过。
江深：“我不会说。”
林茵的眼中没有其他情绪，笑容收敛，“别指望我感谢你。”
“我也不要感谢。”
林茵终于有了些反应，眉心微微一蹙，疑惑地看着江深几秒。
她猜不透江深到底是什么目的。
江深对上她的眼睛，真诚地说：“你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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