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琛,继承人这个位置,我看你是不想要了。”
陆氏老宅里,陆景琛姿态端正地跪在书房,听着老爷子的训诫。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受这样侮辱人的惩戒方式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到了他如今这样的权势地位,更不可能有人能让他屈从到如此地步。
可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尚在人世的老爷子始终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爷爷,我错了。”
陆景琛一进来就跪在书房,面不改色地接受老爷子的训诫,每次都会在一大通责难落下后,端端正正地说出一句,“爷爷,我错了。”
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愧意。
“你说说,你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景琛,你明明知道外头有多少人等着你表态,你就顶着这样的势头,不管不顾地同那个女人厮混了整整两天两夜!”
老爷子坐在高位,拐杖随着主人的心意不断在地上发出阵阵声响,笃笃笃,像催命似的。
一通装模作样的训斥过后,他终于顺畅地说出了心中所想,“你要是这样的话,我看逸之最近也干得蛮好的……”
电光火石间,爷孙二人遥遥对望,无声的交锋在暗流涌动中进行。
陆景琛的膝盖接触着冰冷的地板,阵阵寒意透过膝盖骨流入身体的五脏六腑。
不过这样也好,刺骨的寒浇在心里,是很容易让人在极端的情绪里冷静下来的。
他只是垂眸,在老爷子的视线盲区,几不可察地冷笑一声。
抬眼看着老爷子,男人的虚伪简直无所遁形。
陆景琛很小的时候就被老爷子带在身边了,也许是出于老人的迷信,觉得陆景琛是难得的有福之人,于是就想着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众人都以为他进了陆宅,必定同老爷子朝夕相处,得到老爷子的倾囊相授,爷孙俩享尽天伦之乐,其实不然,老爷子把他带回来后,就将他扔给了一旁的女仆,也就是后来的王妈。
自己却不管不顾,只会隔一段时间像完成任务一样关心他。
陆景琛的存在,仿佛只是作为这座宅子的吉祥物。
儿童时期正是最爱玩的时候,而他只能日日夜夜困守在宅子里,完成数以百计的学习任务。
只有当每周五晚上被接回家的时候,才能真正像个小孩子一样解放天性。
实在是太孤独了。
妈妈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陆景琛不止一次地表达过自己不想再待在那栋冷冰冰的房子里了,可每次妈妈去求老爷子的时候,无一例外被打了回来,理由是老爷子也想有个孙子在旁亲近亲近。
这是年幼的陆景琛第一次察觉到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骨子里的虚伪。
这种虚伪冷漠在妈妈离开后愈演愈烈,陆景琛无法接受妈妈的离开,情绪崩坏到了极点,老爷子却选择视而不见,只给他一夜的消化时间,第二天又像没事人一样命人将他带回陆宅。
陆景琛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关在这栋庄园里,直到王妈无意间的点破让他洞察了真相。
那时女人一边在屋里扫地,一边神神叨叨地说:“你一出生,陆家的危机就奇迹般地解开了。说明你肯定是八字旺老爷,他才得时时刻刻保证你待在他身边。”
“你知道,老人家都很信这个的。”
陆景琛当时听罢愣在当场,那句神神叨叨的“你知道,老人家都很信这个的”始终萦绕在他耳畔。
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么荒唐的想法怎么会有人信?”
转念一想,又觉得大概率是这个原因了。
真实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且荒谬的。
也许是年轻时在生死关头徘徊了太久,临到老了,好不容易撞见一个八字旺他的孙子,就急哄哄地把人绑在身边。
彼时老爷子看重的继承人并不是他,而是风头正盛的陆逸之,直到陆景琛成长起来,锋芒越来越无法遮挡的时候,才终于被人看见。
早在几年前,老爷子就放任两个人斗得头破血流,而自己只是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高居明堂,静静地看着陆逸之用最阴损下作的手段对付自己。
他其实本质上就是冷血的人。
直到陆逸之出事,这个继承人的位置才算真正落到自己头上。
可如今看来……
陆景琛直直地看向老爷子,只觉得旧事又要重演。
可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横冲直撞,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了。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老爷子见自己说完话后陆景琛不言不语的样子,脸上的不悦越来越明显。
而他也只是低下头,错开了这场沉默的对峙。
“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三天后准时到婚礼会场和顾宁结婚;第二,赶紧把那个女人给我送走,不能再留她了。”
年迈苍老又极具威慑力的声音在房内蔓延开,陆景琛终于抬头,在没有任何人准许的情况下,缓缓起身。
一开始他是跪着的,老爷子的威压甚至还能盖过他。
等到他彻底站起身,气势已然盖住了老爷子的,顿时高下立现。
青年人的锋芒轻而易举地就能湮灭掉老年人的日落西山。
他在老爷子即将发作的愤怒中,上前一步,半鞠躬,说了句,“好,我三天后会和顾宁结婚。”
话语中难得多了几分真诚。
在他的计划里,答应老爷子和顾宁结婚只是缓兵之计,他压根不会出席婚礼现场。
在这个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是有选择的权利的,只是代价的大小而已。
但他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逼着他。
可他如今改变主意了。
“嗯,这还差不多。”
老爷子赞赏地点点头,同时又想起了什么,“那个女人,你赶紧送走!”
“抱歉。”
陆景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老爷子刚要说话,却又在下一秒被陆景琛截住了。
“爷爷,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你了,我的私事,你也不要再插手了。”
老爷子在这时对上陆景琛的眼神,其中流露出的偏执让他都忍不住为之一震。
终究是摆摆手,“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三天后的大日子各界有头有脸的人都会过来,你把她藏好,别再出来了。”
“爷爷,这可不行,我早就定好了。”
陆景琛冷笑一声,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轻声开口:“许念初可是我婚礼的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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