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霎时间变得混乱起来。
女人尖锐的叫声和男人低声下气的请求交织在一起,成就了一幅最荒诞的画面。
许念初坐在沙发上,将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古时候女性地位低下,常常作为家族的牺牲品,被逼着步入婚姻。
不少父母靠着女儿挣来的姻缘过上了好日子,说难听点就是“卖女求荣”。
许念初没有想到这样无稽的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看着顾烈的眼神早已覆上寒冰,里头却没有父亲竟对自己如此残忍的失望。
只觉得他没用又窝囊。
天大的事情竟也妄想着靠一个女儿解决。
只可惜,现在不是古时候了,想把自己作为顾家的女儿嫁过去,想得美!
于是在一片嘈杂的喧闹声中开口,“别吵了!”
上头的两人霎时间安静下来,陈丽舒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而顾烈则是着急地看着她。
许念初安抚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平静地走到顾烈面前。
“为什么觉得我会嫁给他?”
对面的男人早就没有了刚开始看到他时西装革履的端庄模样,情绪的剧烈波动逼得他脸上汗水直流,很是狼狈。
许念初看到顾厅长小心翼翼地开口:“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只要你同意,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许念初挑了挑眉,没有相信他的话。
“以顾厅长的能耐,非要嫁个女儿到陆家也不是难事,无非是不想割舍最核心的利益罢了。”
许念初一眼就点破了他心中所想,这个男人就是贪婪自私,既要又要。
两家联姻说到底就是利益的交换罢了,只要好处到位了,陆景琛怎么想的,重要吗?
顾烈大可以向老爷子许诺,为陆家铺上一条通往政界的康庄大道,解决了这样一桩燃眉之急,陆老爷子当然会欣然同意联姻的请求。
只不过将来顾家会被陆家压得死死的。
许念初嘲讽地看着顾烈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心想,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人上人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大难临头,平日里悉心维系的体面终将也会荡然无存。
“你!”
顾烈心底最隐秘的想法就这样在白日里被猛地撕开,像脸皮被活剥了一样,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许念初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坚定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女人清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
“第一,我不会嫁给陆景琛,你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与我无关。”
她看着顾烈铁青的脸色,“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我没有受过顾家的一点恩惠,于情于理,我就没有理由帮你们。”
顾烈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灰败下来。
他看着许念初那双与丽舒极为相似的双眼,不由陷入了恍惚。
来之前他做了许多背调,得知许念初三年来一直跟在陆景琛身边,即使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后,仍然乖乖地留在男人身边。
他以为,眼前的女人没什么主见的同时,应该也对景琛有点感情,不然也不能甘愿留在他身边。
明明应该是个很好拿捏的人才对啊。
顾烈看着许念初眼中的强硬和坚定,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是这么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在他思考的同时,许念初也没有停下,接着说。
“第二,你怎么就能确定,陆景琛一定会娶我?”
“哦!”
还没等顾烈说话,许念初先自顾自地替他圆上这个回答,恍然大悟般地看着他说:“反正是一定要有一个女儿嫁过去的,让我嫁过去,陆景琛不会那么抗拒,条件也比较好谈,你也不用付出那么多,对吧?”
顾烈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女人也有这么锐利的一面,锋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寸一寸深入他的心。
“念初,我承认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我是你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景琛对你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可能娶你,也不可能强行把你留在身边,你现在待在他身边,真的一点也没感受到吗?”
许念初看着顾烈眼中殷殷的期待,喉咙像硬生生吃进一个尚未咬碎的大馒头,将整个喉管都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顾烈的声音不住地在她耳畔回荡,许念初想,“她真的感受不出来陆景琛的变化吗?”
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事,连旁人都看出来的,她身在局中,感受只会比局外人更强烈。
可是那又如何?
她已经不相信真心了。
许念初很淡地笑了,迎着顾烈的目光,很轻地问:“在收到妈妈那封信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呢?”
她的目光偏移到别处,看起来像在喃喃自语,“你开心吗?发现我是你的女儿?”
“开心的,我当然是开心的。”
顾烈的语气坚定,看起来不像在骗人。
“是吗?”
“你是开心我作为你的女儿,还是开心你又有一个强有力的筹码可以帮你渡过难关?”
许念初没有期望顾烈的回答,已经她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了。
顾烈话未说出口,就听见一声清凌凌的“你走吧。”
“别别!”
他顿时慌了,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如果你现在不走,”许念初举起手中的手机,“我立刻把保镖叫过来。”
“顾烈,你如果还有良心,就给我走!”
“你非要把事情弄到这样难堪的地步吗?”
陈丽舒开口,满脸的泪痕生生地刺痛了他的双眼,唤起了他心底最后的一丝良知。
他不甘地看着许念初坚定的眼神,拉扯了这么久,她依旧没有松口。
肯定是利益还没到位。
顾烈不相信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一切的交易失败都能归结为利益不到位。
他狠心咬咬牙,临走之时,还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念初,你再考虑考虑,我……”
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你现在走,保镖都没在外面,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许念初冷冷地盯着他,表面上的平静已经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房门被人悄悄关上,那个男人终于离开了。
逼仄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许念初终于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她刚想回头,却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瞳孔一缩,猛地回过头。
母亲安详地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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