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窈宁稍稍松了口气。

    有的事情她自己明白是一回事,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后者说出来能安下她的心。

    崔窈宁问起卢家的事。

    齐王说得很模糊,她听得不清楚。

    裴宴书倒没这个顾忌,简单说给她听这事。

    卢家这事——

    真说起来,可大可小,全看当今怎么看待。

    这件事的起因,是卢氏族中有人在乡下纵马,撞死了两个百姓,他们当时没当回事,将事情上报后,随便给了点钱,草草的了结此事。

    没想到那家还有个女郎去外家探望侥幸逃过一劫,后来不知怎么入了宫,得到圣上的宠爱。

    她一直记着此事,在圣上耳旁吹了吹枕头风,圣上这才命人调查此事,很快还原出了真相。

    那卢氏子只是卢家旁支的人。

    当今很是震怒,区区一个旁支的人都敢这样放肆,倒不知嫡系的人又该要怎么狂妄自大了。

    有体察上意的臣子听出圣上话里未尽的意思,不经意的递了折子上去,全是弹劾卢家的话。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贪污受贿、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一桩桩一件件,真论起来都不是什么小事。

    当今大怒,派了齐王过来暗中调查。

    怕这个儿子不靠谱,又另选了裴宴书过来,一则调查此事,二则看着齐王不要惹是生非。

    崔窈宁听得心绪复杂,她总算明白裴宴书话里说,这件事可大可小是什么意思了。

    在这个世道,百姓的命比路旁的野草还要轻贱。

    这上面说的那些事——

    不光世家,难道如今皇室就没有这样的人吗?

    有!

    不仅有,还很多。

    很多世家顾忌着身份,不屑和百姓这般计较。

    萧家陡然得了江山,行事更荒诞几分。

    虽说他们如今追认了兰陵萧氏为祖宗,可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清楚。

    崔窈宁听华阳说过,长安一众勋贵们喜欢玩的一种游戏:由楚王牵头,扮作强盗随意挑选一家百姓劫掠,劫财劫色,至于人自然也杀了。

    因为灭口,所以无人报案。

    人口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不是没人上报上来,楚王等人又没隐瞒,将这些事查清楚很容易。

    可楚王身份高,谁敢得罪他?

    长安倒也不是没有好官,可敢出声的那些人要么悄无声息的消失,要么被调走,剩下的那些人顾忌着楚王身份不敢说话,就随他们去了。

    于长安百姓而言,实在是个噩梦。

    楚王一朝被禁足,不知多少人私下庆祝。

    崔窈宁当时听着,对楚王更厌恶了几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牲畜这个词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

    楚王那样的人若不是因为是王爷,早就死了。

    可偏生他托生在帝王家,着实可恨。

    崔窈宁抿了口清茶,压住心头的火气。

    裴宴书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问出声。

    崔窈宁抿着茶低声说:“我只是听你说这个,忽然想起华阳之前跟我说楚王玩的一个游戏。”

    裴宴书也听过这个游戏,一时默然。

    崔窈宁难掩眼中讽刺,语气没什么对圣上的敬畏,“当今若是真为百姓着想,不如直接杀了楚王,卢家那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也没什么,可更应该处置的恐怕是楚王才对吧?”

    楚王才是大周的毒瘤。

    他这些年造下的杀孽实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收拾掉他,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拍手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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