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胞姐被很多条条框框束缚,她们是被束缚的“崔窈宁”,而她自幼被祖母养大,因为年纪最小,被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宠爱,她的性情也最是鲜明热烈,是自由的“胞姐和母亲”。

    太子妃听得怔住,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温和的脸上绽放出鲜活明媚的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年少时期,她唇角扬了扬,“他也这么说过。”

    “他”?

    崔窈宁敏锐地觉得这个“他”,应该不会是太子,难道这个“他”是姐姐真心喜欢的人吗?

    她觉得可能性极大!

    少女眨巴眼睛,满脸好奇,“胞姐,他是谁?”

    太子妃收敛了笑,又回到平日的温和端庄,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小孩子不要多问。”

    实则很温柔的动作,说是敲,更像抚摸。

    崔窈宁很失望地哦了一声。

    太子妃失笑,继续为她穿衣,动作加快了几分,穿完后让她对着铜镜仔细瞧了瞧,“如何?”

    崔窈宁亲昵地说:“姐姐做的我都喜欢。”

    太子妃气笑,伸手点了下她的眉心,“你呀,惯会哄我高兴,怨不得祖母一向偏疼你,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换做我,我也疼。”

    崔窈宁笑眯眯地说:“我说实话嘛。”

    太子妃又笑,将她刚才换下的衣裳一一叠好,“其他的不必试了,一并带回去。不待太久,省得太子起疑,他这人疑心病跟当今一样重。”

    崔窈宁应下,对着铜镜理了下散落的碎发,问:“姐姐你和祖母最后决定了怎么做吗?”

    太子妃替她将珠花扶好,“就是你想的那样。”

    崔窈宁眨眨眼:“杀父留子?”

    太子妃被她的话逗笑了,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莞尔一笑,“就是你说的那样,等皇帝死后,让太子继位,杀了他,然后再让皇太孙登基。”

    老皇帝年迈,身子骨又差,最多吃丹药半年,以他的身子就会被酒色给掏空,至于太子——

    太子妃的目光透过窗外,仿佛能看见太子书房里点燃的龙诞香,一缕缕薄如轻雾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连着衣服也染上熏香,久经不散。

    以太子如今的身子,再辅以天罗香,要不了一年,他的身子会比当今亏空得还要快,更何况,他们萧家祖传的身子骨就弱,寿命都不长。

    天罗香是太子妃出嫁时一起带入东宫的香料,这是世家后宅里极罕见的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毒药,原用于后宅之中的阴私斗争,她嫁人时祖母为她备了些,是担心东宫乃至于将来的后宫中会出现如高贵妃那样的宠妃,先下手为强。

    嫁进东宫十年,太子妃每一次用到。

    若非冒犯到头上,她很少会疾言厉色地说话。

    许是因为她身份高的缘故,又或是太子敲打过,东宫一干侍妾都还算老实,没人惹是生非。

    谁曾想第一次用,是在太子身上。

    这种香料无色无味,可以和任何香料混合,短期闻一点没什么,长久下去身子越来越差。

    更别提太子还在病中,身子本就虚弱,闻久了后,等于在原本油尽灯枯的身体中再添一把火,大火燃烧过后会是什么样子自然不必多说。

    太子妃掩下眸中的冷色,对着镜子瞧了一眼,“行了,回去吧。”

    崔窈宁应一声,又问:“有要我做的吗?”

    太子妃说暂时没有,想了想又改口,稍稍正色几分,“后面也许会有让你以身试险的时候。”

    “怕不怕?”

    崔窈宁摇头,“不怕。”

    她都已经重活一世,还有什么好怕的事呢?

    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太子妃见胞妹神情从容,好似真的没有害怕,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真不愧是我们家女孩。”

    太子妃话落,提高音量唤宫人们进来。

    不多时,宫人们鱼贯而入,将太子妃整理好的衣裙重新放入托盘,捧在手中跟在她们身后。

    两人重新回到前厅。

    天色已晚,又正值深冬时节,天色暗得很快,太子和裴宴书也说得差不多了,没再留他们。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雪,下得不算大,只浅浅掩盖了一层,踩在脚下,发出裟裟的声响,风雪中,梅香更清冽,夹杂着一股雪气。

    宫人在前头领着,提着灯,照明了脚下的路。

    风雪吹动着檐铃叮当作响,一轮明月高悬,清清冷冷,散发着朦胧的幽光,洒在地面更显凄冷。

    裴宴书握着伞,伞面微微朝着崔窈宁的方向倾斜,自己大半个身子落在外面,簌簌的雪粒往下掉,落在肩头,不多时便悄无声息地融化。

    风冷,崔窈宁整张脸都埋在斗篷的狐绒里,她身上穿的是太子妃给她新做的衣裳,许是考虑到冬日,太子妃特意在里面加了厚厚的绒。

    可即便如此,崔窈宁还是觉得冷,她怀里抱着胞姐临走前命人给她塞的汤婆子,指节源源不断传来有热意,整个身子都暖和舒畅了许多。

    崔窈宁抬头,目光落于裴宴书落在外的手上,眼睫颤了颤,一只手握住他,另一只手将汤婆子往他那递了递,“是不是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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