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戳破皇帝的这个希望,谁就会死。

    裴宴书深深看了崔窈宁一眼。

    她那样笃定的语气。

    好像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皇帝一样,可她分明只是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娘,分明还涉世不深呢。

    他眸色漆黑,这样直白地望向一个人的时候,不笑,更添几分冷漠,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

    崔窈宁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因为心虚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捏了捏耳垂,“你看我做什么?”

    裴宴书神色不变,用那样自然的态度轻声说:“在想你怎么会这样笃定,帝心难测,便是连我这等亲近的人都不敢说每时每刻能猜中他的心思,九娘你却好像很笃定这事有危险一样。”

    崔窈宁心头一突。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可还是因为提前知道那些事,难免带着几分预知未来的傲慢,尽管这份傲慢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可知道未来的本身难免就带了几分居高临下。

    裴宴书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低声安抚他:“放心吧,九娘,当今无非骂我一顿罢了,再不济就是撤了我的官职而已。”

    崔窈宁抿紧了唇。

    谁知道皇帝究竟会做什么?

    他这人本来就喜怒无常,若是他身子不好时,裴宴书正好撞到枪口去,说不准会大发雷霆,别说撤职了,能保住这条命就已是不易的事。

    崔窈宁抿了抿唇,另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犹豫着该不该跟裴宴书袒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不袒露,裴宴书兴许会遇到危险。

    可袒露——

    崔窈宁想到这个抉择,一时又有点迟疑了。

    她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这件事实在有些荒诞,无论跟谁说,第一反应都会觉得她没睡好吧?

    万一和裴宴书说,他也接受不了呢?

    更何况最令她担忧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告诉裴宴书,上辈子他早早死去的事,更不知道怎么说她和裴钰之间的那桩婚事,也不想伤害他。

    万一因为这事令她和裴宴书之间生出隔阂,崔窈宁就觉得很难过,很沮丧,有点想逃避。

    她心里顾虑得实在太多,不知道怎么吐露。

    崔窈宁咬紧了唇,陷入了一阵纠结中。

    裴宴书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见她那样认真地思考,好像在纠结该不该跟他说,一时怔住了。

    稍许,他转移了话题,“花朝节要不要去扬州?”

    少女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攥紧了掌心抬头看他,那双明媚的眼毫无阻拦地直视他,“裴宴书,你相信这个世间有重活一世吗?”

    裴宴书瞳孔骤缩。

    她头一次没有喊他裴行之,而是那样正式,他却来不及感慨,思绪全然被这一句话占据。

    “裴宴书,你相信这世间有重活一世吗?”

    裴宴书信,他当然信,他自己就是重活了一世,只是这句话怎么会从九娘的口中说出来?

    裴宴书心头隐隐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却又觉得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一时屏住呼吸。

    他紧紧地盯着她,眼睛一点也不敢眨。

    崔窈宁一开始觉得说出这个秘密很难,可真的说出来后,才发现,好像原来也没有那么难,轻吐一口气,将自己上辈子的事情告诉他。

    “裴宴书,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兴许我的话听起来有些荒诞,可请你相信我,我绝不是病了,也不是做梦,我是真真切切重活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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