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书听得失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所以九娘,别再那样说自己,真论这些礼数规矩,我远要比你更为卑劣得多,若是你还想再谴责自己的话,就请一并谴责我吧。”

    崔窈宁一瞬什么话说不出来了。

    他说的那样认真诚恳。

    让她如果真的想责怪一人,就去责怪他。

    可崔窈宁怎么舍得,只好什么都不说。

    过了许久,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犹豫着问:“裴宴书,你就没有一点觉得不公平吗?”

    崔窈宁不知道裴宴书到底怎么看待这件事,她只知道在她的心里,这是不对等的喜欢,她给予裴宴书的爱意,远没有他给予她的重。

    她替他觉得不公平。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全盘接受,没有半点觉得不公?

    裴宴书抚着她的长发,低声说:“我从前也怨恨过不公,怨恨你上辈子选择了裴钰,这辈子选择了郑青陵,从始至终都没看过我一眼。”

    “明明我们两个才是最早认识的人。”

    “明明论先来后到,也该是我比裴钰先。”

    “两辈子我都纠结过这个问题,我绝没有你看起来的这样光风霁月,我也曾有过阴暗念头,也曾想过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把你抢到我身边。”

    “可是后来,这些念头慢慢的全都熄灭了。”

    “九娘,我生来就是一个不通情感的怪物,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这样用心的对待我。你教会了我感情,教会了我喜怒,教会了我嗔痴爱恨,我又怎么能够自私到罔顾你的感受?”

    裴宴书没有觉得什么公不公平。

    崔窈宁从小到大感受过无数的爱意,对她而言,自己的这点爱意,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而他,因为从未感受过,所以抓住她的怜惜便始终不肯松手,因为除了她,没有人会爱他。

    揭露自己的伤疤实则是件很难堪的事情,可裴宴书心里的伤疤早就好了,一点都不难过。

    他低声说:“那些不公,那些绝望,那些怨恨,早在你选择我的那一刻,就已经释然了。”

    “我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喜欢就去强求你,在你的心中,你背负的负罪感远比我要重,你能够冲破那些重重束缚选择我,已经很勇敢了。我又怎么能自私地责怪你一时的顾虑?”

    就算对于世家而言,各种事情都不算稀奇。

    可作为一个世家女,自小接受着礼义廉耻的观念,先嫁弟弟,再嫁兄长,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这都是极难突破的心理束缚。

    “九娘,我是真的觉得动容。”

    裴宴书轻轻拥住了她,语调虔诚又沉重,“谢谢你记得那些,还愿意选择我。”

    正因为裴宴书知道这有多难,才会觉得动容。

    他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她已经将最有诚意的那一面摆在他面前。

    明明有那么多人,她却还是坚定地选择了他。

    这种来自于有着上辈子记忆的崔窈宁的肯定,比任何话、任何事情都令裴宴书觉得心安无比。

    他再也不必艳羡裴钰。

    得到过糖果的小孩,再也不必艳羡旁人拥有的一切,因为他本身也已经拥有了。

    崔窈宁被他说得脸颊有些红,她哪有这么好?

    她觉得是裴宴书情人眼里出西施。

    虽然崔窈宁觉得自己确实很好,可是在裴宴书的眼里,好像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他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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