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监刚一起身,忽而想到什么,步子一顿。

    裴大人是太子妃的妹婿。

    如今陛下眼看着不大好,也就两个时辰的光景,后面登临帝位的可就是太子,在眼下的这个关头,得罪未来的国母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这一迟疑,让得皇帝怒火中烧。

    一个阉人,也敢背叛自己?

    皇帝抄起一旁的白玉镂雕花熏炉砸向内侍监,气喘吁吁道:“背主的狗…奴才!”

    他太高估自己的体力,颤颤巍巍地拎着熏炉,一个没拿稳,炉子直直砸向自己的胸口,这样沉重的东西砸下去,让皇帝又吐了一次血。

    这一次,皇帝是真的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气若游丝地瞪大了眼,双手无意识地乱抓着,嘴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丹药…给朕…丹…”

    内侍监吓了一跳,惊呼道:“陛下!”

    似乎想要近前。

    裴宴书淡淡睨了他一眼,内侍监顿时止步。

    裴宴书近前两步,到了皇帝面前,注视着这位向来强势霸道的帝王,又或者是舅舅,沉默良久后,他终于开口:“陛下为什么要杀九娘?”

    说是疑问,实则是再肯定不过的语句。

    裴宴书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没有让皇帝回答的意思,这句话说完,站在龙榻前静静地凝视了他许久,不顾皇帝因为他一句话猛地瞪大的眼睛,转身出了门。

    内侍监一时踌躇,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眼下因为刚才那一步的迟疑,已经彻底得罪了皇帝,这个时候,势必要抱住太子的大腿。

    打定主意后,内侍监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该不该去皇帝面前,正犹豫着,宫外传来宫人谦卑问候的声音:“昭仪。”

    没过多久,幸昭仪领着徐道长进了门。

    内侍监快步迎了上去,愁眉苦脸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陛下他、他不大好。”

    幸昭仪微一颔首,快步走到了龙榻前。

    皇帝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直直地伸手,“丹…药,阿…容…给朕丹药。”

    幸昭仪将莹白圆润的丹药从白玉瓷瓶中取出,柔声问皇帝:“陛下想要的是这个吗?”

    皇帝此时的精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就连点头也极为困难,只能尽力地张大了嘴巴,眼里露出渴望的神采。

    在他的注视下,年轻的宠妃忽地展颜笑了。

    幸昭仪捡起那粒丹药掂了掂,逗狗似地在皇帝的鼻间掠过,然后径直丢到地上,抬起脚用力地将其碾碎,转头朝他露出一丝可惜的笑容,“真可惜,丹药好像只有这一颗了呢。”

    年轻的宠妃生得花容月貌,笑起来时自然也是鲜妍动人,宛若枝头的桃花,可这个时候的皇帝却完全没心情欣赏,目眦欲裂,难以置信地看着幸昭仪。

    她为什么会将自己救命的丹药碾碎?难道她不知道这是自己救命的东西吗?

    这个念头才一升起就被皇帝立马掐灭,幸昭仪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来之前,皇帝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幸昭仪,让她去请徐道长过来。

    况且,这段时间她也清楚自己对丹药有多看重,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

    只是——

    皇帝想到幸昭仪平日里的脾性,一时又迟疑了。

    幸昭仪虽然骄纵,可就算生气也都是年轻姑娘的撒娇卖乖,向来极有分寸,点到为止,皇帝一直将她的小脾气当作他们二人之间的乐趣,很愿意去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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