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妹妹自然是天下第一好,可保不准一直有人在她的面前进献谗言,若是因为这些事伤了她们姐妹情分,她割掉那些人舌头的心都有。
崔安宁顿了顿,把自己的心里话坦白给她听:“若不是觉得太过劳烦行之,以行之的学识品性,由他来教导陛下,我是一千一万个放心。”
崔窈宁自然知道胞姐的心思,没有跟她生气,弯着眼说:“我知道呀,就是怕姐姐你找不到人拉他当壮丁,我才赶紧给陛下找了个老师。”
崔安宁好气又好笑,最终只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有时候真让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
少女弯着眼笑,“当然是宠着啦。”
崔安宁也跟着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没好气地说:“你说说,什么时候不宠着你?”
崔窈宁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
崔安宁也没就这点多说,配合着转移话题,问她请的老师姓甚名谁,品性相貌如何等等。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少女眨巴了下眼睛,无辜地说:“不清楚,不如姐姐你亲自考教考教他?”
崔安宁沉吟了一会儿,点头说好。
不是不相信裴宴书的眼光,只是毕竟涉及皇帝,还得她这个做母后的亲自去盯一盯比较好。
若是不行,也好及时否决。
纵然是再英明神武的男子,有时候在某些事情方面也难免粗心大意,不如女儿家观察细微。
有识之士也需得观察品性。
光有才却无德,这样的人可不配教导皇帝。
崔安宁领着崔窈宁一起朝着两仪殿行去,还没有抬步进去,便听见殿里传出来一道清朗闲散的男声:“某太原王氏王兰舟,见过陛下。”
这一声仿佛将崔安宁带回十几岁那年的夏日。
她那时刚到太原,对一切都很陌生,一堆人围着她说话,最后走进来的是个才十一二岁的少年,他年纪不大,个头却已经抽条得很快,笑着开口:“某太原王氏王兰舟,见过表妹。”
他嘴里还咬了根草,有模有样地辑了个礼,笑容散漫,可那双眼睛却明亮得像天上星子。
明明年纪不大,却摆出老气横秋的架势。
一屋子的大人都笑了起来,舅母见他这个样子,顺手抄了根藤条就要揍他,被他灵活躲开。
说躲开,也不恰当,因为王兰舟躲在了她的后面,让舅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生怕打到她。
崔安宁一下子就被这个场景给逗笑了。
再长几岁的王兰舟慢慢地有了一副兄长样,却还是混不吝,什么新鲜玩意都捧到她面前。
崔安宁慢慢被殿中的声音拉回了神,听着这道和记忆中几乎相差无几的嗓音,崔安宁身子一僵,像是被人用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她攥紧了拳头,许久,转身走远,方才艰难地出声:“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四郎明明已经拒绝了她。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却又不敢想。
崔窈宁见胞姐眼眶微微红了,轻轻抱了抱她说:“四表哥是在今日到的长安,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他要来,我只知道姐姐心里还惦记着他,和行之商量了下,让他先进宫见陛下。”
毕竟外男想进宫见太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由臣子带着见陛下,便没有太多的顾虑。
太后借着这个机会,方才可以见到王兰舟。
崔安宁嘴唇嗫嚅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重重地回抱了一下崔窈宁,嗓音里有些潮湿。
该怎么样形容此时的动容呢。
好像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知道自己好像不能再说话了,因为一张口,一定就会有眼泪落下。
她是长姐,怎么能在幼妹面前失态?
在外平静了许久,崔安宁和崔窈宁一起进去。
远远的崔安宁就看见了王四郎。
他还坐着木轮车,下半身以绫罗软布覆盖,莲花冠束发,才十月中旬的天气,他已经穿了身墨色寿山福海纹鹤氅,领口处簇了圈灰褐色的狐绒,常年久坐,令他的面容有些病态的苍白,身形略有几分清瘦挺拔,那双眼仍然明亮,颇有几分醉玉颓山、轩然霞举的清朗气质。
这么多年过去,岁月好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除却那双腿,他似乎还是那个带着她四处乱跑的王四郎,还是让她别哭的王四郎。
尽管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在幼帝的面前失态,可崔安宁还是没忍住,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
“母后——”
幼帝听见外面宫人的声音,忙不迭地起身行礼,目光落于她身侧,眼睛一亮,笑着开口:“姨母你也来了,正好我…朕在和裴卿说话。”
‘我’字刚说出口,幼帝意识到不对,额头冒出冷汗,连忙改口,说完抬头看母后的表情。
换做往常,母后兴许会稍稍斥责一句。
让他在外谨记自己的身份。
这样无论对他,还是对姨母都好。
可这一次,母后却像是没有听见他话里的错误,怔怔地看着那个坐在木轮车上的太原王氏子弟,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幼帝觉出几分不对,悄声走过去问崔窈宁,“母后是因为许久没有见到表舅舅,所以才难过吗?”
“不。”
崔窈宁看了眼胞姐,轻声说:“她是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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