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送沈嘉岁回馆驿的路上,温成业已至清和殿复命。

    盛帝听闻江浔一路的表现,微微颔首,算是心头稍安了。

    这时温成业又提起了沈嘉岁,“沈小姐瞧着狼狈,实则进退有度。”

    盛帝对此并不意外。

    沈家小姐他是见过的,一个能及时救下太子妃与安阳伯夫人的女子,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她又有武艺傍身,如此反应才是常理。

    盛帝挥了挥手,温成业恭敬退下,福顺公公当即上前,捧来一杯茶水。

    盛帝随手接过,却蹙着眉头,片刻后低声道:“老三和林氏已经启程了?”

    福顺公公急忙应声:“圣上您下了旨意后,王爷便带着王妃与纯林娘娘归京去了。”

    “哼——”

    盛帝冷哼一声,将手中茶水往托盘上一搁,冷声道:“瞧他那迫不及待回府的样子,委实是烂泥扶不上墙!”

    福顺公公急忙用力将托盘扶稳了,不敢发一言。

    这时盛帝又问:“老二呢?”

    福顺公公压低了声音,“回圣上,瑞王爷他去了览胜楼,后头是回了清乐殿的,和襄王爷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去了山脚下的馆驿,见了崔大人。”

    盛帝闻言倏忽抬眸,眼里有锐芒一闪而过。

    “崔家那个老狐狸,想来是敲打过老二了,兄弟俩竟都被江浔耍得团团转,当真是——”

    后头的话盛帝没有再说,反而转了话头,问道:“烨儿呢?”

    福顺公公早就将折子上的内容烂熟于心,这会儿又将赵元烨的行踪一一道来。

    盛帝微微阖目,当听闻极有可能是赵元烨说动了纯妃时,登时睁开了眼睛。

    “烨儿?”

    “江浔这般会教不成?还是,到底是稷儿的孩子”

    盛帝声音渐低,忽然就失了说话的兴致,冲福顺摆了摆手。

    福顺当即不声不响地退下了。

    殿内光线稍显晦暗,除了烛芯挣扎着发出的微弱噼啪声,里外一片寂静。

    片刻后,吱呀吱呀——

    盛帝躺在摇椅上,面容在昏黄的光影里时隐时现,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泛着无人能懂的晦芒。

    许久,一道轻喃响起,转瞬间又消弭于无声。

    “稷儿啊”

    ————

    第二日,舟山祈福一行启程归京,依旧一片浩浩荡荡,只是来时众人嬉笑玩闹,归时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而此时的京中,某处别院。

    “姑娘,小心些。”

    马车停在了别院门口,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着顾惜枝上了马车。

    外头瞧起来朴实无华的马车,内里却是绫罗绸缎,富丽华贵。

    很快,马车便朝东驶去。

    而此时,原本应该在东城兵马指挥司上值的陆云铮却悄然出现在了角落里。

    眼看着顾惜枝坐着马车离去,他眉宇间阴沉沉的,随后快步跟上。

    马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客栈前。

    顾惜枝戴上帷帽,纱幔垂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罩住。

    此处她似乎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也不必丫鬟在前头领着,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走进了最靠里的天字房间。

    门一打开,便见一白发白须的老头早已将医箱物什摆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草药香气。

    顾惜枝走到桌边坐下,不曾摘下帷帽,直接将右臂伸了过去。

    老头也不曾多话,麻利地操起剪子,将裹住顾惜枝右手的纱布剪开。

    陆云铮屏息躲在屋外,因瞧不见屋中光景,又不曾听到半点声响,心中不由又是焦急又是烦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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