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虽这般想着,陆云铮却连连甩动马鞭,只管往前冲去。
——
十里长亭处。
陆永渚坐在马背上,始终遥望京城的方向。
身旁手下似乎知晓陆永渚在等什么,皆无言静候。
半个时辰过去了,眼看太阳都快走到头顶了,陆永渚微微闭目,随即摇了摇头,勒转马头。
“出发!”
众人紧紧跟随,马蹄踏起尘烟。
这时候,不知何人喊了声:“将军!”
陆永渚闻声回头,越过众手下,便见一人一骑从京城方向疾奔而来,正满心急切朝这边招着手。
陆永渚心头一颤,蓦地攥紧了缰绳,喊了声:“本将去去就来。”
众人纷纷让开了道,陆永渚策马回身,迎向了陆云铮。
父子二人相逢在了一处矮坡上,却在隔着一丈远的时候齐齐勒紧了缰绳。
谁也没有开口。
父亲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上,身姿挺拔依旧,许是分别在即,往常坚毅严厉的面庞此刻瞧着温和了些。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前方一丈远的儿子身上,眼中诸多思绪涌动,似乎有什么情绪掩盖在父子间的重重矛盾下。
儿子则跨坐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年轻的脸庞带着倔强,可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却泄露了他的心绪。
他怯懦到,此刻甚至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一丈的距离,阻隔了一对父子,风在他们之间掠过,许是气氛太过沉闷,连马儿都有些不安地刨了刨地面。
陆永渚张了张嘴,又是习惯性地想要训诫两句,陆云铮的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爹,此去边关,万望保重,孩儿在京城盼您平安归来。”
声音里带了颤意,陆云铮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陆永渚一眼就瞧见了陆云铮发红的眼眶,千言万语到嘴边,也没了声响。
只是父子之间到底冷硬惯了,陆永渚扯了扯缰绳,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说道:
“此番别过,你在京中凡事要多思己过,勤加磨砺自身,切不可懈怠”
陆云铮闻言眸光微黯,这些话他都从小听到大了。
这厢陆云铮刚点了头,便听陆永渚又稍稍放轻了声音:“莫要忘了回去看看你母亲,还有照顾好自己。”
话至此处,陆永渚便策马转了头,“该启程了,你回吧,驾——”
明明已经行出好远了,可心中却激荡中带着酸涩,又难掩愧疚与后悔,陆永渚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只见矮坡上,黑色马儿依旧立着,可马背上的人却不知何时跪到了地上,正冲这边深深俯首,磕了个头。
陆永渚只觉心头狠狠一揪,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般,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那个蹒跚学步的孩童,笑盈盈冲他踉跄而来,稚声稚气地喊:
“爹!爹爹抱!抱铮儿!”
养不教,父之过。教太苛,亦是错。教不善,更是责难脱。
稚儿从来纯真无辜,如同白纸一张,是他的错,将孩子的性子教左了
思及此,陆永渚心头钝痛难忍,急忙飞身下马,快步回头。
陆云铮俯首,泥土混着草香钻入鼻息间,泪水在此刻颗颗滚落。
前世,他竟丝毫没意识到爹对他的心意,还眼睁睁看着爹身死在阴谋诡计之下。
若不是对他心怀爱意,若不是对他还有期待,爹怎会在十里长亭又等了他半个时辰。
陆云晟骂得没错,他实在太过自私愚蠢,将真正的疼爱弃若敝履,却与贼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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