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岁头也没回,冲蔺老摆了摆手。

    没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人命至贵,且江大人上辈子的恩情她都没还呢!

    沈嘉岁虽忙不乱,一路朝里走去,她脚程极快,却不忘眼观六路。

    一路很是嘈杂,她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丫鬟婆子的哭声,于她们而言,今夜只怕犹如灭顶。

    她思绪微微一晃,竟想起了上一世定国将军府抄家之景。

    她得讯赶到时,也是被御林军拦住了,光是站在府外,就能听到府内哭声远远传来,撕心裂肺

    江浔和安阳伯坐在归府的马车上。

    父子二人很是沉默。

    安阳伯想到自己方才在殿中涕泗横流的难堪模样,这会儿红着脸摸了摸鼻子,有些无所适从。

    江浔显然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会儿眉头微蹙,旁若无人。

    安阳伯见状也不好开口了,一会儿揪揪腰带,一会儿扯扯袖子,想着待会儿就拉着江浔直接去见夫人。

    他们一家三口坐下把话说开,也就好了。

    安阳伯正想得好好的,突然车帘被人从外头掀开,是护送他们归府的御林军之一。

    “江大人,伯爷,伯府方向有火光冲天!”

    只这一句,江浔和安阳伯齐齐变了脸色。

    安阳伯还没反应过来,江浔已经钻出马车,冷声开口:“给我一匹马!”

    夜色中,马蹄声转瞬远去。

    安阳伯眸光呆滞,却是想到了自己离开前,夫人意味深长的那句话:

    “老爷,这都是咱们的命。”

    狗屁的命!

    人没了,就当真什么都没了!

    “马!我也要马!”

    安阳伯浑身发冷,眼泪直流,连上马都爬了两次,而后夹紧马腹,紧追江浔而去。

    沈嘉岁走的是最快的路。

    遇墙翻墙,能跑则跑。

    很快到了一片开阔处,应该是安阳伯府宴客的花园。

    借着西院的火光,不用提灯笼就能将此处景致一览无余。

    眼前是个小湖,四周还有假山亭阁。

    此时不停有下人从湖中取水,又捧着装满水的锅碗瓢盆匆匆忙忙往西院跑去。

    时间紧迫,沈嘉岁也不过习惯性地打量一眼四周,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可忽然间,她脚步一顿,再度回首。

    方才眼角余光好像瞥见,被树荫遮盖的湖面上有一片黑影

    沈嘉岁正凝神去看,便听身后传来嘈杂声,有几个丫鬟逆着人流快步走来,没头苍蝇一般,拉着个人就急切地问:

    “有没有见到夫人?有没有见到夫人?”

    沈嘉岁闻言心头一提,再仔细去看,越发觉得那黑影好似一个飘在水里的人!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后,沈嘉岁不由猛一跺脚。

    “糟了!”

    下一刻,她挥下帷帽,就这么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十一月的京城,湖水已经很冷了。

    沈嘉岁奋力朝那黑影游去,万般纷乱中,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

    好饿啊,若是方才肚子里垫些吃的,她还可以游得更快些!

    扑通——

    沈嘉岁入水的声响瞬间惊动了四周的人。

    他们还以为,是谁取水时不小心失了足,吓得大呼出声: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救命啊!”

    沈嘉岁已经听不清岸上的声音了。

    她耳边乱哄哄的,这时候竟十分神奇地想起了一段久远的记忆。

    那是上辈子的十五岁,她和陆云铮还有顾惜枝一同去南郊踏青。

    顾惜枝不知怎的落了水,她闻声赶到,也如今日一般毫不犹豫下水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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