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借此事再去考验身边人,免得再次失望。

    所以他摇了摇头,只是含糊其辞,“我在旁人处听到了一些风声,还未确定,待时日到了再说吧。”

    方才听说沈嘉岁要另嫁旁人,他心绪纷乱之下竟忘了一件大事。

    江浔的终身大事。

    上一世,直至凯旋归京,他都未听闻江浔已经成家,所以不曾第一时间想起来。

    但经惜枝方才一问,倒是提醒了他,就在今年年末,江浔就有一桩婚事要谈。

    虽不知,上一世江浔是如何拒掉这桩亲事的,但这一次,无论婚事成不成,沈嘉岁都得知难而退。

    毕竟看上江浔的,可是一等一的贵女!

    顾惜枝瞧出了陆云铮的搪塞之意,不由眉头微皱,可很快又松开了。

    今夜陆云铮所言,已经够她传给那人了。

    这时候陆云铮回过神来,又提到了自己误回将军府一事,不免问起上次顾惜枝在大昭寺和自家娘的谈话。

    “惜枝,上次你究竟说了什么,娘最近愿意送来银钱,可都要多亏你从中周旋。”

    顾惜枝闻言却莞尔,“不过是出了些小谋划,为夫人解忧罢了,已经过去这些时日了,想来夫人也快得偿所愿了。”

    “云峥,到时候夫人若是为你求情,让你重回将军府,你就给陆将军服个软吧。”

    “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好不好?”

    顾惜枝抬起头来,笑容似三月春风。

    陆云铮听到这里,心中涌起无尽的怜惜,“惜枝,这样一来,你也要受委屈的。”

    顾惜枝摇了摇头,满是依赖地说道:“云峥,有你护着,我不怕。”

    陆云铮闻言只觉胸膛熨帖,禁不住感慨出声:“惜枝,我何德何能,有你陪在身边。”

    “我都听你的,可好?”

    顾惜枝轻轻点了点头,二人在烛光下依偎在一处,明明温馨甜蜜。

    可顾惜枝的眉眼中却再不见柔情,只有锐芒闪动。

    ————

    定国将军府,春华院。

    “阿嚏——”

    沐浴过后,白芨正在为沈嘉岁擦拭湿发,结果这时,沈嘉岁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白芨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小姐,奴婢让人马上把姜——”

    她话还没说完,沈嘉岁突然就站了起来,摆了摆手,“白芨,先别擦了,等我去打套拳,身子马上就热了。”

    白芨:“”

    她一抬手,把自家小姐又摁了回去,难得强势地说道:“小姐,累了一晚上,您就歇着吧,姜汤马上就来。”

    沈嘉岁抬头觑了白芨一眼,见她脸色不好,想了想,把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坐好了。

    白芨一瞧沈嘉岁这模样,哪里还维持得住冷脸,整个人一垮,念念叨叨:

    “小姐,您瞧瞧您,就算是身子好,也禁不住这般折腾呀,奴婢看着真是心疼坏了。”

    沈嘉岁闻言眉眼一弯,拉住白芨的手,“好好好,我听话还不成吗?姜汤呢,我保证一饮而尽,半滴不剩。”

    白芨见沈嘉岁这般百依百顺,又哭笑不得。

    也是小姐对她实在好,她才敢这般越矩,但是她实在不明白

    “小姐,奴婢不明白,您既然拒了荣亲王爷保的媒,那就是没看上江大人,那如今为何又要为江大人做到如此地步呢?”

    沈嘉岁闻言一愣。

    为何要为江大人做到如此地步?

    大概是因为前世穷途末路之时,他是唯一一个向她伸出援手之人。

    也因为

    见白芨还等着一个答案,沈嘉岁没有敷衍,而是整理了措辞,认认真真回答道:

    “因为,江大人是可敬可佩之人。”

    “白芨,或许很多人都觉得江大人过于迂腐,过分愚蠢,或许连他自己也知晓,一己之力实在太过渺小,但他还是那般一往无前、义无反顾。”

    “我想,他该是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强大内心,甚至早就做好——半道身死的准备。”

    “此心光明,死亦无惧。”

    “白芨,他的好或许受过他帮助的人,感受会更加深刻。”

    因为上一世,江大人散发出的光亮,也曾真真切切照在她身上

    白芨瞧见自家小姐谈及江大人时,那一脸崇拜、双眸晶亮的模样,偏她自己还无知无觉,不由欲言又止。

    “嗐,扯远了,反正就是,江大人该帮!阿嚏——”

    沈嘉岁散了面上的认真神色,放松下来后,又打了个喷嚏。

    白芨回了神,急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忍住跟了一嘴。

    “上次听少爷和表少爷说,江大人从前还心智不全,且安阳伯夫妇似乎都不待见江大人呢,倒难为江大人还能养出这般性情。”

    “小姐将江大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倒不知将来什么样的千金小姐才能与他相配呢。”

    这句话,白芨多多少少带了试探的意思。

    夫人可是吩咐她了,小姐同她亲近,她便要多关心着些小姐的心思。

    沈嘉岁闻言不由一愣,这时候倒想起一事来了。

    上辈子好似听旁人提了一嘴,说安宁郡主瞧上了江大人,好似有结亲之意。

    这事她听过也就忘了,怎的后来又未见江大人成家呢?

    要知道,那安宁郡主来头可是不小。

    盛国与漠国争斗由来已久,西部的越国一向置身事外,便成了两国争相拉拢的对象。

    后来,先皇将三公主送去越国和亲,封号“解忧”。

    解忧公主去了越国后,与越国可汗感情甚笃,诞下二子一女。

    几年前,越国可汗染病薨逝,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腥风血雨,解忧长公主将长子推上了可汗之位。

    如今越国政局稳定,解忧长公主思念故土,将于年末带着安宁郡主归国暂居。

    此番归京,解忧长公主也是想着为安宁郡主择一佳婿,让她就此留在京城。

    越国身处北地,到底远不如京城繁华宜人,再者

    如今身份不同,事涉两国,要考量的终究多了,长公主此番也是代表越国前来的。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沈嘉岁大致能猜着些,也听说安宁郡主确实看上了江浔,却不知最后为何没有事成。

    算算日子,也就这一个多月的事吧?

    上一世,她并未参加那场据说很是热闹的接风宴,这一次却是不会错过了。

    幕后之人位高权重,定也会出现在那场接风宴上。

    她记得上一世,陆云铮也去凑热闹了,接风宴的盛况还是他回来后,绘声绘色告诉她和顾惜枝的。

    不知这一次,陆云铮还会不会去,若他也在,不妨瞧瞧他的反应,看看有什么她能把握的机会

    沈嘉岁想得入了神,一抬眸,见白芨正满眼探究望着她。

    “白芨,怎么了?”沈嘉岁一脸疑惑,偏头问道。

    白芨急忙摇了摇头,见沈嘉岁的头发差不多干了,便转身出去盛姜汤。

    临出门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见自家小姐还在沉思,嘴里不由嘟囔:

    夫人真是高估她了,小姐的心思她是半点也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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