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顺公公见状猝然收回目光,立刻掩目垂首,弯背哈腰地跟在盛帝身后。
他依旧迈着得体、谨慎的小碎步。
只是不知为何,觉着今儿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竟比昨日要暖些。
“母妃”
赵怀襄的轻唤拉回了纯妃的思绪。
此时裴时茵也踉跄着走上前来,三人挨在了一处。
纯妃面上带笑,拉过赵怀襄的手,轻轻搁在了裴时茵的手背上,而后将他们的手紧紧拢住。
“去庵堂日子或许清苦,于母妃却是安心,也是舒心。”
“襄儿,母妃知你的难处,但你手段太过狠辣,已伤天和良知,好在未曾酿成恶果,否则母妃便是死,也没有脸面去见皇后娘娘了。”
“从今往后——收手吧。母妃会日夜诵经念佛,望能化解你之罪孽一二。”
纯妃说到此处,转头看向一旁的裴时茵,眸光越发温柔。
“天下之大,能得一有情人、知心人,何其有幸啊”
“襄儿,好好待茵儿,这才是你的福气。”
纯妃说着,在眼底徘徊良久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赵怀襄满心酸涩,这一刻道不尽心中遗憾,又无比痛恨,痛恨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如何能不懂母妃的良苦用心。
可他也为案上鱼肉,已然竭尽所能了,却还是未能护住母妃,反倒累得母妃来为他绸缪解围。
另一边,赵怀璋当即起身,将自家父王扶了起来。
若说方才荣亲王还有三分在演,此刻看着爱子的脸,却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的璋儿正值大好年华,甚至还未娶亲,就要去守皇陵了,从此他们父子分离,短短的路程,却再难相见。
除非除非将来新帝登基,赐下恩典,特赦璋儿。
赵怀璋眼里含泪,紧紧握住了自家父王的手。
此刻在清乐殿,他不知暗中是否还有圣上的耳目,有些话不能说,但他知晓,父王一定懂。
他赵怀璋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少时还曾和献怀太子还有两位王爷一同受学,身边围绕着诸家公子伴读。
年岁渐长后,所有人入仕入朝,一展抱负,唯他赵怀璋空有一身才学,却始终碌碌无为。
后来,诗会、文会、茶会、酒会他通通不去了,他卑怯无奈,苦恼不甘,就这般长到了一十八。
他从不敢堂堂正正地说,他是荣亲王世子,因为他如此无能,除了给王府招来猜忌,什么用处都没有。
可今时今日,舍他一身去守皇陵,荣亲王世子便算是废了,荣亲王府于天家再也不足为惧。
从今往后,父王、母妃与怀真也终于不必再战战兢兢地活着了。
他赵怀璋报不得国,却守住了家,他也终于可以——
“父王,怀璋也不是一无是处,对吧?”
赵怀璋眼眶发红,那般小心翼翼却又满含苦涩地问。
荣亲王听闻此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下巴和嘴唇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当年天降好音,喜在眉头,十月怀胎,终得麟儿。
王妃问他:“王爷,咱们给孩子取什么名好呢?”
他逗弄着怀中的小小人儿,笑逐颜开,“你我夫妻福缘厚,贵子衔璋入家门,便叫他怀璋可好?”
“璋?”
王妃先是偏头,随即便笑盈盈地应了。
“君子有德,如圭如璋,好,就叫怀璋!”
彼时他只觉世间圆满不过如此,将王妃和怀璋一并搂紧了,笑道:
“愿吾儿怀璋啊,性若玉,才如泉,行且正,身安康,最重要的是,福满盈,乐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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