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

    颜如玉和霍长鹤带车夫出去吃饭。

    院子里安静下来。

    蜂哨从门缝里往外看看,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他轻手轻脚从房间里出来,往主屋的方向看看,确实已经没人。

    悄悄到窗台下,从开着的半扇窗子里往里看,屋子里干净整齐,还是客栈里原本的样子。

    并没有添加什么东西。

    他没敢贸然进屋去搜查,不知为什么,想到那个女子的眼睛,总感觉不好对付,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全身绷紧。

    还是要不冒险。

    他看向西厢房,好奇心更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吞口唾沫,悄悄推开门,屋子里淡淡的药味儿,不难闻,他没往心里去,慢慢往里走。

    此时天边仅有一线夕阳的余晖,静静弱弱地投射到窗纸上,蜂哨进屋,抬眼往床那边一看。

    一张鬼脸面具,猛地冲入他的视野,他吓得张嘴想要大张叫,又死死捂住嘴。

    那人不声不响,也不说话,只一双眼睛黑沉沉盯着他。

    蜂哨汗毛都竖起来,感觉自己的后脖子直冒凉气,慢慢往后退,一回头,瞳孔唰一下子睁大。

    后面轮椅上,还坐着一个人,那人脸上戴着青铜兽面具,也只露出一双眼。

    蜂哨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死死咬着嘴唇,把所有惊愕恐惧都压在肚子里,扯开门,飞快跑出去。

    一线阳光也已经消失,他独自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扶着树,大口喘气。

    树叶沙沙,枝叶摇晃,他瞄着地上的树影,心又提起来。

    回头看,西厢房的门还开着,黑洞洞的,似乎随时能跑出恶鬼来。

    蜂哨鼓足勇气,小心翼翼过去,把门关门,一眼也不敢往里看。

    关好门,回到他住的房间,刚才的一幕挥之不去,让他无法安心。

    有点后悔,当时从车里醒来的时候,不该什么都没有,只顾着装失忆。

    又一想到曾经和那两个人在一辆马车,就又觉得汗毛倒竖。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思来想去,蜂哨决定冒险一试,起身悄悄到正屋。

    没敢点灯,借着一点点星月之光,努力看清屋里的东西。

    这才发现,在桌下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包袱,之前从窗户里看,根本看不到这个角度。

    打开瞧,看到一份身份文谍。

    “姓贾?”蜂哨脑子里迅速想起一个人来。

    再翻看,还有一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他打开瞧,轻轻念出声,“萨满师,可知过去,预测未来……”

    蜂哨心头一紧:“果然是他们!”

    他迅速把东西放回原处,原样恢复,悄悄离开房间。

    这次他跑出来,是打算离开临城,再也不回来的。

    但这次出城遇险,身上的银子和值钱的物件都不见了,跑了也没法过过好日子。

    倒不如……他飞快权衡,做出决定,倒不如把这次得来的消息,回去禀报大公子,大公子一定会给奖赏,拿到奖赏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打定主意,趁着没人,他悄悄离开院子,直奔县主府后门。

    耳边掠过风声,回想今天在城门口发生的事,大公子和县主都吃了亏,一定想着怎么报复,找回面子。

    他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说,把他这个消息最大价值化。

    穿过前面的小巷子,就是县主府后门,他把说辞在心里又过了一遍。

    眼看就要跑出巷子,忽然觉得身后似有一股风,刚一回头,眼前一黑。

    颜如玉和霍长鹤坐在马车里,对面是繁容。

    繁容听着车外隐约的丝竹声,还有空气中淡淡的脂粉香,已经猜到,车外不远处是什么地方。

    她浅浅松口气,总算是能离开这对男女了。

    这些日子和他们在一起,简直如同恶梦,时刻提心吊胆,尤其是她的身份暴露以后,贾公子看她就像是死人……哦,不对,应该是根本不看她。

    颜如玉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红色药丸:“吃了吧!”

    繁容脸色微变,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样,说话轻描淡写,却又带着不容质疑的笃定。

    “这是什么?”

    “解你毒的药,”颜如玉说,“不是一直想解吗?”

    没错,自那日表明真实身份后,她就被颜如玉下了毒,每隔两个时辰,脸和嘴就开始痛痒,又红又肿,肿得不成人样。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结束痛痒,一个时辰恢复如常。

    但恢复之后没多久,又开始发作第二次,几欲让她崩溃。

    听说这是解药,繁容赶紧拿过,直接吞下去。

    可当她刚开下去,颜如玉又说:“从这里下去,就是你喜欢的青楼妓馆,记住了,永远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到我们,否则……”

    颜如玉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是解毒,也是毒,这毒比之前猛烈十倍,不只是脸,你的五脏六腑都会狡痛,不信你可以试试。”

    繁容脸色一白,双手抚住喉咙。

    “吐不出来,别白费力气,只要你不说,药不会发作,”颜如玉声音带笑,“可别轻易尝试。滚吧!”

    繁容被推下马车,还没站稳,车夫暗卫就拖着她走进一道暗门。

    有个年过三旬的女人打扮艳丽,正在那里等着,暗卫过去和她说几句,女人扭头过来看繁容。

    繁容预感不太妙,女人目光神视,和看牲口差不多,最后撇嘴笑笑,掏出几个铜板给暗卫。

    繁容有点生气:她才值那么点儿钱?

    女人把手里的瓜子里一扔,吩咐两个打手:“把她带进去。”

    繁容道:“带我去哪?不应该带我转转,看看你们这里的环境吗?我可是……”

    话没说完,女人上来给她一耳光。

    “多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带你转转,还看环境,你以为你是谁?花魁吗?笑话!一个最下等的妓子,这辈子都没几次出屋的机会,还转转,带走!  关起来!”

    繁容惊恐地睁大眼睛:“不可能,我……”

    嘴被捂上,直接拖走。

    颜如玉拨拨车里的蜡烛:“王爷觉得,墨先生会派人来吗?”

    “大概率是不会,”霍长鹤说,“当初繁容也是以温家的小姐自居,才会被当成饵,没几天就被捧成花魁,为的就是钓我。但阴差阳错,被好色的金山带走,于他而言,应该已经失去价值。”

    颜如玉点头:“说得也是,如果他来,我们就当多个找到他的机会,如果不来,繁容也是罪有应得。”

    “走吧,去看看另一个。”

    “哗啦!”

    冷水泼脸,蜂哨一个激凌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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