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顿,看向监粮官。

    监粮官立即会意,接过话道:“方老先生,听说你们是押着粮食进城的?”

    “不错。”

    “那粮食可有主了?”

    方丈恰到好处地一顿,脸上浮现几分疑惑:“正在谈。”

    监粮官道:“既然如此,你那批粮食,我们要了。”

    方丈一怔,嘴里嘶口气,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颜如玉小声开口:“叔父,此事不妥。”

    方丈点头,她一开口,沈怀信立即看向她。

    素色衣裙,长幔遮住身形,不声不响,可存在感却不低。

    自从她一进门,沈怀信的目光就一直有一缕放在她身上。

    果然,她一句话,就定了乾坤。

    方丈点头,对监粮官道:“不好意思,怕是不太行。”

    监粮官没反应过来,完全没把颜如玉放在眼里。

    短促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方老先生,你们商队,到底是谁当家作主?长辈晚辈,究竟是谁说了算?男尊女卑不懂吗?”

    一张嘴,三顶大帽子扣过来。

    沈怀信手抚着椅子扶手,慢慢摩挲,沉默不语。

    他看着颜如玉,颜如玉的帷幔都没有动一下。

    方丈轻笑一声:“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商队,是我侄女说了算。我虽是长辈,但最多算是个掌柜,她是东这。至于男尊女卑,这事儿我这是这么认为的,男人也不是个个有本事,怂的软的也不少。”

    “人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那说的都是怂老爷们儿,可没说哪个女人。”

    监粮官脸色立时一变:“你!”

    沈怀信摆手:“方老先生这话说得有点意思,想必,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颜如玉微微点头,沈怀信心头微恼,脸上还得和颜悦色。

    “那夫人以为,为何不妥?”

    “方才我叔父说了,正在谈,另一方还没有完全确定不可,怎么能再谈一家,有违生意诚信之道。”

    “那不知,夫人之前谈的哪一家?”

    颜如玉如实道:“据他介绍,他是姓霍。”

    沈怀信心思微动:“他是怎么说的?”

    颜如玉不再说,方丈把话接过去:“他很感兴趣,毕竟我们要价不高,这批粮食本来是打算运到关外的,也能卖个好价钱,只是……”

    方丈略叹一口气,后面的话没再说,话峰一转道:“那位霍公子,答应按市场价给我们,只不过要回去筹钱,我们也是在等消息。”

    沈怀信心头一定,连气都顺了三分:“筹钱?实不相瞒,二位,他可不是什么有钱的主。以前或许是,但现在,他自身难保。”

    方丈诧异:“大人此话何意?”

    “我看那位公子穿戴富贵,颇有几分贵气,可不像是撒谎之人。”

    “富贵也只是以前,恐怕现在所有的贵气都在他那套穿戴上,”沈怀信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讥讽,“知道他为什么要买粮吗?就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方丈:“……”你他妈的可真能叭叭。

    颜如玉轻笑一声,问道:“那大人为何想要这些粮食?”

    沈怀信:“……自然是为了军中将士。”

    “军中揭不开锅了吗?”

    沈怀信脸色微沉,监粮官喝道:“放肆!”

    颜如玉不动如山:“大人,凡事都讲先来后到,我们答应了给霍公子时间筹钱,他若凑不齐,我们再找其它买主。”

    “叔父,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要走,监粮官道:“慢着。”

    门口守卫上前一步,把门挡住。

    气氛一时紧张压抑。

    颜如玉回身,静静看向沈怀信。

    隔着纱幔,沈怀信依旧能隐约感觉到她的目光有如实质。

    沈怀信忽然很好奇,薄纱之下,会是怎样一双眼睛。

    “大人,这是何意?”方丈挡在颜如玉身前问道。

    沈怀信摆手,语气淡淡温和:“方老先生,夫人,本官没有恶意,就是想促成这笔生意。”

    方丈明显不悦,但还是退了一步:“既然是想达成生意,要么就是抢占先机,要么就是占价格优势。这先机嘛,大人是占不成了,不知这价格,大人打算如何给?”

    他说得直接,沈怀信隐隐也有点不高兴。

    本为以为,以他的身份,一报名,他们就该乖乖把粮食奉上,还提什么价格?

    都怪霍长鹤,非得插一杠子。

    “那个姓霍的,给你们什么价?”

    “市场价,我们都问过粮铺。”

    “如果大人给不了这个价……”方丈一笑,“也在情理之中,军中没钱,不似其它府衙有其它的油水,军中就巴巴等着军饷和军粮。”

    “我之前做皇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沈怀信再次打量他几眼,心头微讶:他竟然还做过皇商?

    颜如玉心里暗想:吹过头了啊,咱对皇商的事一无所知,说差了就麻烦了。

    方丈话锋再转:“大人要是出不起价,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一句话,成功挑起沈怀信的胜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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