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麦是纪青霭身边四个丫环里性子最稳妥的,可现在听着纪青霭声音低弱的解释,她忍不住红了眼圈。
春麦扑到纪青霭跟前,“小姐,不然我们还是回老家吧。这里,这里我们不待了!”
从前就算是不在京城,不看这里的繁华热闹,她们在乡下过得也很好。
她家小姐何苦非得来宫中受苦啊。
春麦的这番话,换来的是纪青霭一声轻笑。
纪青霭太清楚自己这具身子,若说是她要是生在平民之家,必然是活不到及笄的年纪。每年都需要花大量的银子,就算是在江南,但是在京城的大伯父二伯父还有伯母们,哪个不是托人遍寻名医?就是为了自己。
普通人家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花费?而如今家中有难,纪青霭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她进宫之前不就已经跟春麦解释过了吗?这天底下的珍贵药材,还有什么地方比皇宫更齐全更丰富?
纪青霭又咳了两声,那张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抹浅浅的红晕,看起来有一种羸弱却破碎的美感。
太医给纪青霭的诊断记录已经放在太后的手中,坐在正位的整个大夏最尊贵的中年妇人看完后,放到了一旁。
“张太医的意思是,令娘除了喘症有些严重之外,别的方面没什么大碍?”太后问。
这话问得含蓄,但太医知道眼前的太后娘娘是在问什么。
他斟酌了一番言辞,然后开口:“回禀娘娘,按理说纪小姐的身体是这样的。不过,小姐的喘症若是在成婚后,有了身子,应该格外注意。一旦发病,引起呼吸不畅,胸闷,势必会影响腹内胎儿。”
“可有什么避免的办法?”
张太医:“静养,小心伺候。”
太后皱眉,这说了跟没说差不多,她挥手让太医先下去。
等到殿中只有太后和徐嬷嬷两人后,徐嬷嬷伸手给太后揉着太阳穴,“小姐已经醒来了。”
纪青霭被春麦服侍着重新梳洗,又见了太后。
早上答应留在慈宁宫用膳的李同显,现如今已经离开。
“皇上今日你也见了,再过两日,你就回国公府去。”太后说,她今天消耗了不少精力,现在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全靠一股气强撑着。“等两日,就会有圣旨送去国公府。”
圣旨,自然是册封纪青霭的圣旨。
纪青霭在来之前,的确没想到这么快。
她浅浅地蹙了蹙眉,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似出现一抹愁容,平白就叫看得人心生不忍。
“可是臣女不就是进宫来伺候娘娘的吗?”
太后掐着帕子,抵在唇边,又咳了两声,“你看哀家这身子,还能捱多少时日?”
“娘娘!”
太后这话一出,整个殿内的人都跪了下来。
“行了,都起来吧。”太后似乎并不忌讳自己提生死之事,“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让你回去,也是省得夜长梦多。”
纪青霭垂下眼睑,她知道太后这是什么盘算。
进宫侍奉太后只是一个借口,太后想要以此让她能跟宫里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见面,留个印象。若是她一直都在这慈宁宫,等到太后真离开后,那皇上和自己都要守孝,这入宫又不知道是何年月。
说到底,还是太后不相信皇上会真愿意娶荣国公府的姑娘。
三日后,纪青霭就从宫中回到荣国公府。
又三日,圣旨到。
纪青霭在前院接旨,她跪在地上,从张义德手中接过了明黄的圣旨,脑子里还回荡着张义德有些尖细的声音。
皇上封了她正四品的美人。
这个位份,不太高,也不太低,刚好在中间。
纪青霭本来也没有指望这一上来宫里那位就给自己高位,毕竟从前的荣国公府都是坚定的太子党,辅佐的人从来都是先帝,跟当今圣上可没半点关系。
从地上站起来后,纪青霭就听见张义德的声音传来,“恭喜青美人。”
纪青霭将春麦早就准备好的装着银角的荷包塞进张义德的手中,“多谢公公。”
其实纪青霭也没想到今日来府上传旨的人会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毕竟从之前来看,宫里那位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送走了宫里的人,纪青霭带着人回了自己院子。
等到入夜时分,月华阁迎来了国公夫人。
夏菽将人迎进来,纪青霭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她一头长发已经披散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随性又温和,身上有一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气质。
“大伯母?”纪青霭有些惊讶,“您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王氏上前一步,拉住纪青霭的手,语气有些责备:“都说了让你不用出来迎我,你还出来做什么?”
纪青霭笑笑,没答这话。她是晚辈,长辈上门自然应该出来迎接,何况,还是对她一直不错的长辈。
到了内室后,王氏看了周围一眼,“你们都先出去。”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来王氏和纪青霭。
纪青霭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直到她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王氏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本小册子。
“明日你就要进宫了,有的事情做姑娘的也要明白。”说着这话,王氏当着纪青霭的面翻开了小册子。
“别太害羞,避火图上画得很清楚,你看看你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告诉大伯母……”
纪青霭几乎在看清楚被自己大伯母硬塞到手中的小册子上面画的是什么时,她整个人的面皮都快要烧起来。
下意识地纪青霭就想要将手里这个“脏东西”扔出去,可是还没扔出去,她的手腕就被王氏握住。
“别害羞啊,出嫁前的姑娘家都是要经历这一遭的。你要是不知道这事儿,万一自己受伤都不知道可怎么办才好?”王氏担忧说,“你在宫里,大伯母都不能时常见到你。”
纪青霭听得心头一阵动容,尤其是在对上王氏真切的目光后,她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实在是羞耻极了。
她那双藏在绣鞋里的小脚,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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