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霭梦见了自己还在江南水乡时,跟谢揽山还有春麦几个丫头,还有乡间的孩童在溪水边玩耍。

    纪青霭的身子不够好,就算是胆大包天的谢揽山也不允许她跟着他们一块儿下去踩水玩。最后纪青霭只能眼巴巴站在岸上,看着一群人在清澈的溪流中摸鱼搬石头找螃蟹,她就俏生生地羡慕地看着他们,结果到头来,最先不忍心的人还是谢揽山。

    谢揽山在溪流边上一棵百年老树的粗壮的枝干上,绑了两条粗粗的麻绳,又在下面做了一块宽大的木板,在溪流之上,给纪青霭做了一个摇摇晃晃的简易秋千。

    后来,每当这群人下河抓鱼时,纪青霭就坐在那晃晃荡荡的秋千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树荫下的凉风,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果篮子,里面满是余杭特产的鲜红的杨梅。

    她的手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捕鱼网,是佃户家的小孩们特意给她做的,让她荡着秋千,也能坐在上面网鱼。

    只不过,这概率不会太大就是了。

    但他们又不是真的渔家,也不靠着打鱼这一门手艺生存,抓鱼就是个意趣。

    梦里太美,纪青霭都有点不愿意醒来。

    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时,殿内很安静,纪青霭刚想叫春麦进来,却忽然一顿。

    屏风另一侧,似乎坐了个人。

    隔着床幔和屏风,纪青霭也看不大真切。

    但那身影太过熟悉,熟悉到她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中,不敢相信,但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

    纪青霭已经直接伸手掀开了挡住了自己视线的床幔。

    “谢揽山?!”

    纪青霭这一道声音,被她刻意压低了音调。

    她怕是一场梦,声音稍微大一点,就把眼前这虚幻的影子给惊动吓跑,梦就醒了。

    纪青霭是没有打算要得到谢揽山的回应的,她就披着衣服,就呆呆地坐在床沿边上,眼神有点发愣。

    这样子看起来,像是还没有醒酒。

    可就在她开口的下一刻,一声散漫不羁的轻笑声就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落进了纪青霭的耳朵里。

    “喂,纪青霭,你都看见我了,你还坐着,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啊!有朋自远方来,你好歹也要给我上壶茶啊!”

    熟悉的声音,钻进了纪青霭的耳朵里。

    没人能将她的名字叫得这么熟稔,也这么不客气。

    除了谢揽山。

    纪青霭在这一刻,几乎是一个激灵。

    “谢揽山!”这一次,  纪青霭的声音就要大不少了。她甚至都来不及穿好绣鞋,趿拉着软底绣鞋就从屏风后面飞快绕了出来。

    看见此刻坐在碧窗纱旁边的穿着银白色窄袖翻领胡服的,束着高马尾的年轻男子时,纪青霭心头的那一阵不确定和惊骇,彻底落到了心底。

    就是因为确认了人,纪青霭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真的是谢揽山。

    她刚才午休时,做梦还梦见的人。

    梦里的人竟然出现在了她眼前啊。

    纪青霭没办法不出神。

    “还愣着做什么啊!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还不过来?”谢揽山笑盈盈说。

    这说话的腔调,让纪青霭恍惚之间,一下就回到了还在江南的那段时光。好像她还没有被迫入宫,在老宅里,还是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姑娘,谢揽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野了回来,包里装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哄她开心。

    纪青霭走过去,在谢揽山的对面坐下来。

    她没有第一时间看谢揽山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她蹙眉,眼里全都是担忧和紧张,“你怎么进来的?”

    这可是皇宫!还是后宫,除了李同显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外男能不经过宣召而出现在这里。

    可是谢揽山就是来了。

    相比于纪青霭的紧张,谢揽山看起来镇定多了,也随意多了。好像对他而言,这皇帝的后宫,跟从前纪青霭名下的庄子,没什么两样,都任由他来去自如一样。

    “我走进来的啊。”谢揽山说。

    纪青霭可见不惯他现在这吊儿郎当的模样,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谢揽山哪里还有心情跟自己贫嘴?

    在听到这话后,纪青霭下意识地就伸手掐了一把谢揽山的胳膊。

    她这动作,落在谢揽山的眼里,就是慢吞吞的小乌龟,想要躲开小乌龟伸出来的小爪子,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谢揽山没动,他从前就这样,早就习惯了。

    “真的,我真的就是走过来的。”谢揽山嘿嘿一笑,“这皇宫的守卫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纪青霭听着他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就给谢揽山翻了个白眼,“你这语气听起来还挺自豪的?”

    “哪有?我这分明就是阐述事实。”谢揽山说,然后他像是不满意纪青霭在自己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一样,将刚才自己带来的东西朝着纪青霭跟前一推,献宝似的,“你快看看,我这一次去西域,真的给你带了好东西,保准你没见过。”

    谢揽山最先掏出来的,是一个盒子装着沙枣。

    “这玩意儿可甜了,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的牙给甜掉!不过我想,你肯定会喜欢,你从小就喜欢吃什么果脯,这也一样,你就喜欢这种夯甜的玩意儿。”

    谢揽山说完后,又掏出来一把用口袋装好的肉干,“他们那边可没有我们这边要求那么多,咱们这儿不能吃牛肉,可他们那儿,好多人都只吃牛肉,不吃猪肉。这肉干,味道也好极了,你也尝尝。”

    谢揽山带来的吃的可不少,事实上他这一次从西域回来,光是给纪青霭带礼物,就用了整整一个车队的骆驼。

    西域的好多东西都是中原没有的,像是那看起来很奇怪的跟二胡长得有些相似的  琴,还有各式各样的手鼓,乱七八糟的,有的没的,谢揽山都一股脑儿给装了回来。

    反正凭着谢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他聘请的商队可没有绿林好汉来劫道。

    他也不差钱,倒腾的这些小玩意儿在当地也不怎么值钱。再说了,给纪青霭花钱,他乐意。

    “……就是有点可惜的是,给你带了好些零嘴,在路上结果都坏了。想来西域那边干燥一点,咱们这里气候湿润。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下回有机会,我带你一块儿过去啊!”谢揽山兴致勃勃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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