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纪青霭没想到的是,谢揽山不仅仅浑身是泥的来见她,还是跛着脚。

    不过这也没让谢揽山有半点挫败和气恼,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牙跟那脸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本来想给你摘野板栗,结果掉进了陷阱里。”

    纪青霭:“……”

    她有点无语,但也知道轻重,赶紧叫了下面的人送些伤药过来,替谢揽山包扎。

    “哎哟,别说那陷阱,挖得可真深,估计有六七米。结果昨天不是下了雨吗?内壁又湿哒哒的,滑溜溜,简直抓不住。我尝试了好几次,都跌了下去,摔得鼻青眼肿。结果嘿嘿,你猜怎么着?”

    谢揽山在问到这话的时候,恰好院中过来替他处理伤口的女医给他腿骨上的伤口上药,谢揽山话音末端顿时走调,哀嚎一声。

    纪青霭咳了好几声,还不忘记要关心他,问他怎么了。

    结果证明,谢揽山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还以为纪青霭是在问他又重新摔回了坑底怎么了,于是一边脸色狰狞痛苦地龇牙咧嘴,一边声音又格外兴奋道:“哈,不是昨晚下雨吗?那坑下面满是枯叶和树枝,长了好多蘑菇,我全都摘下来,揣在衣服里,等着山上有人路过的时候,把我救出来,现在我全都带了过来。”

    说完这话,谢揽山就喊了一声春麦,让春麦将自己外衣兜里的那些野生的蘑菇拿去给纪青霭看看。

    “虽然在下面待了一天一夜,差点没饿死小爷,但这不也挺有收获嘛!”谢揽山喜滋滋说。

    听见这些话的纪青霭,简直无话可说。

    谢揽山才不会觉得一个人在山上落进了猎户的陷阱里,差点摔断腿是什么倒霉的事,反而还觉得在那种情况下,发现了坑底长满了小菌子,而感到欣喜。

    他就是这么一个不论在什么困境里,都能自己给自己找到乐子,不会彷徨,也不会沮丧,怨天尤人的乐天派。

    所以现在,纪青霭在看见挡在自己跟前,浑身上下都好像是笼罩了一层阴影,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在下雨天被淋湿的小狗时,纪青霭心头蓦然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

    有些疼。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堵在我跟前,我又不是要去那龙潭虎穴,别担心。”纪青霭软和了语气,开口道。

    谢揽山别过头,他眼睛有些泛红,但固执不想要纪青霭看见,“我看那可比龙潭虎穴还要凶险,你这就是没苦硬吃。”他嘟嘟囔囔道:“离开这里,可比现在好多了。”

    纪青霭知道他这是在做最后“垂死挣扎”,还想要劝自己。

    谢揽山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做事在找到方向后,从来不怕自己不能抵达终点,他相信自己的努力,也相信自己永远能成功。但眼下,他看见的终点却不是他一个人的终点,当纪青霭不配合的时候,他的终点就变得遥遥无期。哪怕能看见,却永远不能抵达。

    纪青霭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主动伸手,抱了抱谢揽山。

    后者身上那股熟悉的清苦的味道,充斥着她的胸肺之间。

    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的力量。

    “我其实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好,你就放心我吧。”纪青霭说,“可别忘了,当初你带我去那劳什子的青沙山,结果你自个儿在里面迷路,最后还是我看着天上的星星,把我们给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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