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显当初离开的时候分明都已经是处于暴怒的边缘,纪青霭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说点什么让他上火的话,他是真想杀了谢揽山。

    她跟李同显之间都已经闹成了这般模样,李同显难道还没有对整个后宫宣告她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吗?甚至让人去通知春麦过来伺候时,也不曾削减人手,更没有告诉旁人。

    外面的那些御林军,围着她这荒败的小院子有什么用呢?

    这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纪青霭快有点看不懂李同显了。

    她心中那个猜想快要浮出水面,越来越明显,但她有点不敢相信。

    “皇上呢?”这时候,在西花园的厢房里,百里桐醒了过来。

    昨夜她伤势过重,太医建议她不要随意挪动,不然很可能出现伤上加伤的情况,百里桐就留在了西花园的厢房里。

    玉竹在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后,立马睁开眼睛,“皇上?”可能没想到自家主子醒来后第一时间居然是问李同显在什么地方,玉竹眼里还有几分茫然,“皇上此刻应当是在大殿吧,还没有下朝呢。主子这是找皇上有事吗?”

    要知道从前,她家主子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想不起来这皇宫的主人。

    百里桐在睡了一觉后,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只是到底是摔伤了后背的骨头,就算是她身体底子再好,现在也不能随意下床。

    听见玉竹这话,百里桐拧了拧眉头,“那令娘现在找到了吗?”

    玉竹摇头,“不过今晨春麦她们都已经被带走,估计是回蓬莱宫了。”

    百里桐脸色不大好看,她很后悔,昨日若不是自己听了纪青霭的话,转道伸手去抓住她身边的孙晗湘,那纪青霭肯定也不会被人掳走。她半点功夫都没有,现在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你去大殿外面等着,见到皇上的话,请他过来。”百里桐说。

    玉竹应声。

    “还有,孙晗湘现在还一口咬定是令娘故意推倒她的吗?”百里桐问。

    玉竹点头,“但主子您别担心,奴婢看皇上的样子,不像是相信了她的话。”玉竹跟在百里桐身边这么长时间,也摸清楚了那位蓬莱宫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而且,昨夜孙庶人没了孩子后,奴婢见皇上也没有进去看一眼。那个撞上昭容娘娘的宫女,听说已经被张义德公公送去了慎刑司。”

    慎刑司那地方,只要人没死,就没有撬不出来的秘密。

    里面折腾人的手段,可见一斑。

    这么重要的线索,想来张义德是决计不会让人在开口之前让人轻易死去。

    玉竹猜测得没错。

    不过有一点,她没有想到,今日初一,是元日,朝臣们休沐,李同显自然也没有上朝。而现在这位年轻的帝王,人就在慎刑司里。

    李同显亲自来到慎刑司,就为了昨夜撞到了纪青霭的那个小宫女。

    慎刑司里面的人一个个哪能不清楚现在的情况,皇上都来了他们这地界,要是今日还不能让人开口的话,他们这群人也可以拖出去埋了。

    张义德站在李同显身边给他奉茶,就算是在慎刑司这种阴冷潮湿,又格外血腥的地方,李同显在这头坐下来,似乎自带的冷冽的气场隔绝了这牢狱之中的血腥气。

    张义德昨日一整晚上都胆战心惊的,他伺候的这位主子一整夜都没有休息,周身低气压。而在午夜时分,在大明宫附近,忽然有一串串的璀璨的烟花升空,在半空中绽放出了绚烂的火花。

    张义德还记得当时自己心跳极快,尤其是在迎上自家主子那双幽深沉冷的双眸时,他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人头已经落地。

    张义德忙不迭压着嗓子出去,把外头那不懂事的胆大包天的小太监抓了回来。

    谁的胆子这般大?竟然在宫中放烟火?

    尤其还是在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时,这不是赶着找死吗?

    但当张义德抓住了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太监时,听着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完整件事后,张义德感觉自己才是被架在了火上烤的那个人。

    先前他家主子得了那位的踪迹,带着一队御林军赶过去,里面看见了什么,他也不敢说不敢问。但从他家主子的脸色来看,这事儿可能不仅仅是劫持那么简单。

    他家主子没能将令昭容从那冷宫中带出来,反而还下令让人将那冷宫的院子严防死守着,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但这消息,他家主子也不允许任何人擅自传播。

    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巴,那就这辈子都不用再开口说话。

    这一条条的命令颁布下来,张义德哪里还能揣测不出来自家主子这意思?

    但现在,他家主子很明显是在气头上,如今唯一可能按住他家主子火气的人,已经在冷宫中。

    “张义德!你还在门口磨蹭个什么?朕让你抓的人,问出来了吗?”李同显的语气很不好,他坐在案几跟前,都已经枯坐了好一阵时间。他想不明白,难道自己在纪青霭的心中,还比不上外面的那男人?他是天下之主,纪青霭想要的,他难道还给不了她吗?她怎么敢,她怎么敢把别的男人放在自己前头?

    李同显的脸色在灯光下隐隐有些发青。

    张义德回来后,“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李同显问。

    他心情很差,今夜还敢有人犯到他头上来,自是罪不可恕。

    谁闹出来这么热闹的动静,谁就该去死。

    张义德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刚才那俩小太监是早些时日得了纪青霭的吩咐,甚至现在都还不知道从前的青婕妤已经是令昭容娘娘,跪在张义德脚边的时候,还是一口一个“青婕妤”。

    “那烟花,是……是……”张义德是不敢在这种时候提那位的名字。

    但李同显已经不耐烦,“支支吾吾,你是不会说话?这舌头不要了?”

    张义德脸都恨不得直接贴在地上,心头一横,他快速将剩余的话都讲了出来,“回皇上,刚才那烟火,是令昭容娘娘三日前吩咐了宫里的小太监,特意等到今夜午时,放给您看的。”

    张义德说完这话后,压根不敢抬头,跪在地上,就连紧张的呼吸声,都压了又压,恨不得让自己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一团空气。

    果然,这话说完后,整个大殿内,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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