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远听说女儿从宫里回来后就跟丢了魂一样,吓得丢开手里的公文便往女儿的院子里赶。
他到的时候,孙夫人已经在小佛堂了。
可孙珍珠一点交流的欲望都没有。
她就静静地坐在桌前,什么话都不说。
孙夫人急红了眼,看向自己的丈夫。
孙伯远示意她不要着急。
他耐心地坐在孙珍珠的面前,让人给孙珍珠上了安神茶。
“珍珠,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爹好吗?”
“不管什么事情,爹都能帮你做主。”
孙伯远的话让木头一样的孙珍珠渐渐掀起眼皮。
只是那双眼睛仍不带半点光彩。
孙夫人激动地看着丈夫。
有反应了!
有反应了!
不管怎么说,有反应了!!
然而很快,孙珍珠又垂下了眼皮,她仍旧什么都没说。
她能说什么呢?
就算说了父亲又能做什么呢?
父亲是臣,皇帝是君,更何况那群对她动手的还是皇帝的妃子,父亲更不可能插手处理……
而如今,皇帝还要抬她进宫。
她知道,皇帝对父亲有很大的意见。
父亲很多话都不敢说,不能说。
本身父亲就已经很困扰了,自己又何必再去让父亲为难。
到不如答应皇帝,进宫后想法子将慢性毒药下到皇帝的饮食里。
等皇帝暴毙,她再弄死白家姐妹和红豆。
如此,才是真正的大仇得报!
孙珍珠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这样荒淫无道的皇帝,还留着他做什么!
就该去死!
只是皇帝入口的东西都有人盯着,她该怎么下毒呢?
孙伯远又试着和女儿沟通起来。
奈何女儿根本不与他们交流,只一心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将于旁人沟通的大门关上。
从小佛堂出来,孙伯远才注意到太阳已经西沉。
孙夫人抹着眼泪:“这叫什么事儿嘛。”
“女儿好端端的怎么又这个样子了?”
“你说,是不是宫里那位又欺负咱们珍珠了?”
“还是皇帝要强迫珍珠?”
孙夫人猜了一圈,想不明白,也想不透。
她叹息一声:“要是虞棠在就好了,珍珠最听她的话,她若开口询问,珍珠就算不告诉她原因,至少也能和她说说话,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
孙伯远无奈地看着自家夫人:“好了夫人,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珍珠心里憋着恨,不会想不开,咱们多费点心,找找原因在哪不就完了。”
孙伯远其实能猜到问题在哪。
最近皇帝几次三番找他谈话,暗示他将女儿送进宫里。
珍珠太懂事了。
她知道自己与皇帝不睦,怕自己为难,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竟然一个字都不肯说。
孙伯远与孙夫人离开后,孙珍珠仍旧独自坐在小佛堂内。
身边不知换了多少次火盆,丫头让她吃饭,她也懒得搭理。
月上梢头,屋里点起了灯。
屋里有荷叶鸡的味道蔓延。
孙珍珠哑着嗓子道:“拿出去吧,说了没胃口。”
话音刚落,孙珍珠感觉眼前被一阵阴影罩住。
抬起头,孙珍珠便看到虞长宁满是担忧的面容。
她红润的唇瓣微微翕合,心中有说不出的委屈,可到最后,她只是无言低下了头。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和虞长宁有什么瓜葛。
是为了虞长宁好,也是为了自己好。
虞长宁坐在孙珍珠的对面,他用油纸包好的荷叶鸡取出,放在桌上:
“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吃饭,不吃饭除了让自己身子骨遭罪,不会对敌人造成任何伤害。”
“你不愿意跟你父母说,和我说说可好?”
“我嘴巴很严,而且就算我想不到法子,我也可以写信给棠儿,让棠儿来帮咱们想办法。”
“你知道的,棠儿这丫头鬼主意最多了。”
“而且棠儿若是看到你这般模样,她也会担心的,你应该不想棠儿也为你担心吧。”
该说不说,虞长宁这话说到了孙珍珠的心坎上。
她的最不想的就是让虞棠担心。
如今虞棠在豫南还不知道什么样,若还要为她这点事情分心,日子不知道有多难过。
她掀起眼皮看向桌上放着的荷叶鸡。
“这里是小佛堂,你让我在小佛堂里吃鸡,你考虑过菩萨的感受吗?”
虞长宁一愣。
他转头看向供在佛龛里那尊慈眉善目的菩萨。
“你这么诚心,菩萨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你,先吃,我替你跟菩萨赔不是。”
说着,从不信鬼神的虞长宁直接跪在了菩萨面前:“大慈大悲的菩萨在上,珍珠她并非有意在您面前破戒,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您要是怪罪,就降在我身上吧,我愿意毅力承担。”
说完他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我和菩萨说好了。”
“放心吃,不会有问题。”
说话间他再次坐回到孙珍珠面前,将荷叶鸡外面那层油纸拨开,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孙珍珠。
“快尝尝,你平时吃的精细,这种小摊位上的烤鸡你肯定没吃过。”
“你别觉得小摊位上的食物就不卫生不好吃。”
“这家做荷叶鸡的人本不是京都人,是豫南专门做荷叶鸡的商户。”
“据说他在豫南开了不少店铺,无奈一场大雪,把什么都毁了,他从豫南逃难出来,本来全家老小都快饿死在路上了,结果遇到了棠儿。”
“是棠儿给了他们几块干粮又给了银子,他们这才能一路走到京都。”
孙珍珠一听是虞棠救过的人做的荷叶鸡,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荷叶鸡的确够香。
她府里的厨子也会做荷叶鸡。
只是味道不如眼前这只好。
轻轻咬了一口鸡肉。
鲜嫩的鸡肉没有半点杂味,混着清香,让人食欲大开。
孙珍珠没忍住又多吃了几口。
虞长宁见她终于肯吃东西,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
孙珍珠饭吃的少,今晚却是将一整只鸡腿都吃完了。
意识到自己吃了这么多,她脸一下子红了半边。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说话间,虞长宁拉过她的手。
他用温热的湿手帕细心地擦拭着她手指上的油污。
孙珍珠吃了人家东西,不好意思不说话,小声嗯了一下。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替你去买。”
“除了荷叶鸡,最近京都还来了许多外地的商贩,开的小摊大多是咱们京都没尝过的稀罕小吃,等天好了,你戴个帷帽,我带你好好出去逛逛。”
孙珍珠看着虞长宁。
若是当初自己没遭遇那场意外,如今她早已和虞长宁成婚了吧?
虞长宁每日都会给自己从外面带小吃回来。
她会为虞长宁准备好洗澡水和晚饭,等一起用过晚饭,他们可以一起在院子里遛弯消食。
或者是去找虞棠打马吊、叶子牌。
日子悠然惬意。
可偏偏,事情没朝她预想中发展。
皇帝为了娶虞姐姐,让人挑拨,自己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抽回自己的手:“天色不早了,虞小将军请回吧。”
她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沦了。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还有没有决心嫁进皇宫,嫁给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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